李明都對這個晶體的功能不是一無所知的。
他說得很慢,巫咸每個字都聽清楚了。
老人沒有力氣的點頭,只是上下嘴唇一碰,說:
“是的。”
接著,他說:
“這就是……望氣之術,也是人們說、說我能活死人的真相。因為有的人不是死,而是假死,我看到了人的假死,所以才有辦法讓假死的人、有方法活下來。”
“那天數呢?是因為你看到的未來都是註定的嗎?”
“不是註定的。”
他說:
“隨著你的舉動不同……鏡子裡的景象會發生變化……因此,我是按照我看到的最好的結果來行事的。”
“我明白了……”
李明都點了點頭,不忍再看巫咸如今的模樣,只說道:
“你該休息了,吃點東西吧,我去叫熊羋。這事情不重要……等你身子好一點,再說罷。”
“不,你不明白。”
清冷的月光照在這老頭沒有任何一點血色的嘴唇上。他緊緊攫著這塊晶體,身子幾乎坐了起來,他嚴厲地說道:
“你不知道我到底看到了多少東西。現在,你給我站在這裡好好聽著!”
這時,他躺在床上,望著外面的月光,靜靜地講了起來:
“這塊石頭,你知道,是上一代的巫交給我的,在交給我以前,他對我和巫禮說有他只有兩種術,一種術是亂的術,一種術是治的術。後來的結果,你也知道了……”
巫禮選擇了前者,巫咸選擇了後者。然後,他就研究了這東西一輩子。從晶體裡所能看到的景象是斷斷續續的,縱然會照出場景,但想要分辨具體的時間和地點也是極為困難的。因此,巫咸從別的部落裡聽說了關於星星的執行後,就決意依靠天空中的眾神的模樣,來確定夜間的景象。
“白天的世界藏在太陽永恆的光芒中,但夜晚的世界……總是能看得很清晰……星星會指引我的方向。憑著這一點,我分辨了許多許多的事情。我既預見了你和磐麥一起從荒野上走來,也看到了巫禮在夜晚向部落的突襲。你還記得上一代的族長,帶著許多的人在一片山谷裡捕捉野馬嗎?我當時沒有去,因為我知道他們是會成功的……還有,還有回來,我也看到了我們會回來,回到一片大河的邊上。但我依然很害怕……”
害怕某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所看到的晶體中折射出來的景象忽然不再相同。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出現過。
出現的那一次,巫咸原本以為巫禮可以活下去,但新的景象中天空飄起了白色的飛絮,而巫禮的血液向著天空飛起,灑到了雪花之上。
“它沒有辦法看清細節嗎?”
“不知道……”巫咸說,“但每時每刻看到的景象經常是不一樣的……因此,在我人生的前半輩子,一直活在可怕的擔憂之中,而到了後半輩子,我理解到我不該把它當做預知未來的機器,而是當做獲取‘知識’的機器。憑著這個思路,我得知了大澤,得知了大澤裡的無數的部落,得知了海,也得知了在我們的大地之外還有其他的大地。你絕對無法相信……其實我們所居住的大地它不是平坦一塊的……”
老頭抬起頭,那雙失明的眼睛轉向了簾幕以外的月亮。高不可攀的星光在月光的四周,靜靜地凝視著地上的凡人們。
“我們居住的大地是一連串彼此重疊又彼此離散,並且沒有任何一點是連續的球體。”
他莊重地戰慄地宣佈道:
“而那漂浮天上的神靈們和揹負大地的神靈是相似的,它們也都是一連串彼此相連的球體,它們漂浮在填滿了黑暗的空中,像是漂浮在大河上的一個個圓形的孔狀的影子。影子忽然出現又消失,既是永恆的,又只在一剎那之間……”
李明都完全不能理解巫咸所說的話,他驚異地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從哪裡看到的?”
巫咸的面貌出奇得平靜:
“如果以後,你們會使用這塊晶體,那你們會發現這東西能看一切。我是從無限小的塵埃的運動看到的。在掌握了特定的角度以後……用這塊晶體去看那些不會動的很小的東西,也能看到他們的未來。有一些塵埃,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塵埃,它們像是空間中說不清有多小的一點,一直從地面上飄到了比天空更加遙遠的地方,在黑暗中獨自流浪,它們經常會突然消失,又突然浮現。我就是在那時見到的。比你來訪要早得多的一段日子裡,我格外痴迷這種遊戲……從那以後,我從不同的投影中所能看到的東西就越來越多。”
“你……都看到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