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說的?”
懨懨的磐妹一下子精神起來,她抓著磐媧的手問道:
“他是怎麼說的?他是怎麼說的!”
磐媧的手被抓得生疼。但她也不叫苦,而是不急不惱地說道:
“他說我們得走了。”
冬天已經走過不知幾度的春夏秋冬。春天好像確實已經不遠了。永恆的寒意仍在,但人們敏銳地發現不結冰的水澤正在變多。小河流淌,乾淨的水淹沒了河邊的草地。又幾天後,下了一陣極冷的暴雨。
但雨就是雨,它不是冰寒。
巫咸召開了一次群眾大會,他宣佈說熊部落要進行又一次的遷徙。
誰知,唯獨這次,人們有些抗拒。
動物沒有獵盡,果實還能尋覓,死亡的危機既然沒有臨到門前,人們是疲憊的。這時的部落裡最老的老人就是巫咸,沒有其他的老人替他作證做思想工作。他的宣佈遭到了反抗。
李明都已經很長時間沒再想過回去的事情。他代表磐氏家族找到巫咸,就問道:
“為什麼非要這時走,是走我們前幾天探的路嗎?”
巫咸佝僂著身子,坐在帳篷裡的一塊石頭上。
他已經很老了。遷徙折磨了他僅存的壽命。他昏昏沉沉地說道:
“是的,是走那條路,往大山的方向走,但也走得小心一點……要再過上幾天……但要走在一場大雨的前頭。”
“可是有些人不願遠行……”
他忽的抬起頭,嚴厲地說道:
“不願意的人就分開了,有願意的便和我一起走。”
隨後,他的聲音又低沉下來:
“你也不願意嗎?”
“我倒沒有不願意……”李明都說,“磐氏家族聽我的話,牧家族和其他幾個小家族大部分也願意行,倒是你的家族……熊家族有許多人不願意走。”
“那就讓他們不願意好了!”
不知怎的,巫咸那幾天的脾氣格外暴躁。他吹鬍子瞪眼睛,和家族裡的新族長、勇士們一個個教訓過去。
李明都忙著磐氏家族的事情,不清楚他的情況。
但到了該出發的早晨,他看到了黑沉沉的樹蔭裡一個失神落魄的老人。
“你要知道,人各有志,不必強求。他們不會永遠聽你的話做事的……”
李明都教訓的口吻是稀奇的。
巫咸卻好像並不感到意外,他的步履艱難,卻一步步堅定地邁著自己的步子,走到原先那個學徒的身旁。而那個學徒便是新熊家族的族長了。他在學徒的邊上高傲地說:
“我還不需要你來教訓我。”
清晨的平原上吹著微微的風,流淌的小河發出低沉的嘩嘩的響聲。人們再度上路了。他們走向了群山,山上積滿了雪,雪反射著初升的太陽的明亮。墳丘上的野草長得茂盛,在陽光中微微地搖晃著……
磐妹坐在牛車上,或者跟著新生的牛犢慢慢地走,幾天都很少說話。人們吃東西她看著,人們工作的時候,她躺著。
在人們到達山邊後,天空佈滿了陰雲。巫咸的面色忽的變差,他說:
“我們要換一條路子,要走得謹慎,要遠離河道,大家都注意一點,有什麼奇怪的聲音,都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