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類,這倒是不錯。恐龍的時代沒能熬過兩億年,恐龍是一個大類,裡面有無數種各不相同的動物。而作為哺乳類的分支的人類的時代想必怎麼也不可能超過三億年的。三億年後的世界、或者三億年前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光景呢?”
她閉上了眼睛,走到了李明都的前頭,閉上眼睛,低過頭,好似嗅到了那來自不定型的風信子般的香氣,好似在尋覓那三億年後的味道。
李明都站在原地,一點都不敢動。
但只一會兒,她就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往李明都的身後走了。
李明都以為她已經要走了的時候,卻聽到她輕聲地、而莊重地說了一句:
“同志,請千萬記得,不論你做不做,也不論你到底能不能做得……你能做的事情,或已經做過的事,已是迄今為止除你以外所有人類都不曾能做得的,那在人類一切規律認知的邊疆以外……假設你再次遇到了類似的情形,不論那情形是如何的,定是現今人類還沒有見到過的情況。請你一定要記好了。”
冰冷的夜風在荒漠上無情地呼嘯。群山的邊緣,出現了些微的曙光。
幾個人在遙遙的地方看著他們。同時,對時晴打了手勢。
李明都從氣味上認得出這是另外幾個似乎一直在為曆書這件事情在跑腿計程車兵。時晴與他們交談過後,就對李明都說:
“現在,先生,請隨我走吧,我帶你去臨時的住處。不論是我需要說的內容,還是我個人想說的內容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請千萬記得,人是一種光榮的動物,作為人是光榮的……”
時晴好像什麼也沒有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甚至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準確地描述如果他選擇復現現象後應該做的內容。
李明都躺在床上的時候,心想或許時晴所代表的官方組織,或許也並沒有想好具體的內容,他們可能只是想要先復現某種現象而已。畢竟他們還沒有真正地看到過歷書的威能。
他的腦袋伏在枕頭上,雙腿交叉,臉朝著天花板,沒想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的時候,他聽到了遙遠的犬吠聲。
廣漠的戈壁在黎明前最是寂靜。只有遙遠的地方,才會傳來一二一二的聲響。那是早起的人們所發出的。比人們起得更早的是他們的夥伴。從南方吹來的熱風,吹起了巡犬的毛髮。不知為何,它們對著許多個方向大聲地喊叫了起來,引起了看養員的疑惑。
看養員互相交流,又在四方搜查了一邊。他們沒有找到原因,狗仍然在叫。
“是嗅到了什麼味道嗎?”
與此同時,時晴還未睡。
她白天已經小憩過數次,夜晚小憩片刻後,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在孤身一人時,時晴的面上便一點笑容也沒有,冷淡得像是一塊冰。她疲倦地坐在自己的床上,連衣服也沒有脫,只摘下了身上的錄音發訊器。
手上拿著話筒,耳朵則在傾聽話筒那邊的聲音。
那邊的聲音也分外疲憊,屬於一個老人。
“他現在的想法如何?小謝。你主張帶他見那東西,他見過了,那他的想法又如何?”
這電話沒有撥話盤,在系統內被稱為密線。
而打通這密線的便是曆書一事真正的總負責人,也是時晴父親的朋友,一般時晴叫他章部長。自她前往江城後,她與章部長便定期聯絡,如今數來已是第八次了。每次聯絡都約定在錄音發訊器結束後。
“是的,他已經都見過了。我也把許多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不過他仍然不太希望和我們合作,現在也沒有給出什麼答覆。這種事情,在一開始的方針也是攻心為上,不能強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交流會更好。”
時晴說完後,又補充道:
“這可能是我能力不足、說話不對的關係……我希望能換一個人來主持先期工作。我實在沒有經驗,讓我繼續的話,可能適得其反,叫他心生惡感。”
那頭卻擺了擺手,沉著地講道:
“不礙事。以後不要再說這種沒志氣的話。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勝任的。對你來說,這也是一次機遇。”
時晴一言不發。
而姓章的長官則問道:
“我們這頭,也有在做分析。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嗎?”
“我……接觸尚淺,我還沒有什麼想法……”時晴說,“我只想他可能是個真正幸運的人。”
那頭笑了起來:
“確實,是個真正的幸運的人,就像他,至少在這個世界,從此遠離了一切憂愁煩惱,偶然就得到超過了人類的學識與力量。而我們苦讀十數年、又苦熬了十數年的資歷,可能只要復現一次,再加一句話,我們的地位都會不如他。而為了數萬或者數十萬的錢財,我就見過願意放棄人格尊嚴的,也見過願意冒著生命危險的,下水下礦,最後在遠離家鄉與親人的地方被埋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