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慷慨呈辭,但王芬、陳逸聽完只是冷笑,因為他們兩人皆是黨人中的領袖,與袁逢、袁隗平輩論交,怎會將這小字輩看在眼裡。
陳逸仗著乃父之蔭,開口搶白道:“效仿伊尹、霍光,憑汝區區屠戶麾下鷹犬也配?還要廢立天子,卻真是狗膽包天,若讓老夫告發了,治爾妄言之罪,看你袁家的顏面怎存?”
言中所指屠戶,指得是當朝何皇後的異母兄長,出身市井的大將軍何進,統領左右羽林軍,袁紹受其徵辟,深得信任,擔任了侍禦史之要職。
陳逸繼承其父個性,認為“一屋不掃,難掃天下”,重視細節,不顧大局,因此既討厭宦官,也看不起外戚,說起話尖酸刻薄,毫不留半點情面。
王芬卻與袁紹交情深厚,早年就互相敬重,趕忙出言圓場道:“本初亦是拳拳救國為民之心,堂前戲言,豈做得數,陳公休要如此苛責。”
袁紹老謀深算、城府深沉,他聽著陳逸問罪之言,判若無事,彷彿對方說得不是自己,只繼續侃侃而談:“文祖公王芬表字)威震北地,坐擁冀州,民心所向,執掌雄兵數萬,更乃天下名士,心懷至忠,眾所敬仰,您只須聯接豪傑,尋覓良機,登高一呼,事情之成必如推枯拉朽。”
陳逸還待再斥,卻被王芬暗止,其實此人心中早有不臣拿雲之志,袁紹巧言撩撥,正好勾引其野望。
王芬道:“廢立之事並非兒戲,就算某為救社稷,願行此事,也總須先擇可擁立之人。”
袁紹抱拳躬身道:“合肥侯,可為天子!”
合肥侯亦是漢室宗親,先王嫡系血脈,且廣有賢名,頗得士子的擁護。
王芬沉吟:“若合肥侯為天子,倒是一樁美事,只是……”
袁紹接著又道:“若文祖公願意當先振臂,何遂高與吾叔父,都必馬首是瞻。”
王芬愈加驚詫:“本初,如你所言,廢立之事,袁太傅、大將軍他們都會支援?”
袁紹道:“天下士子,不滿宦官久矣,天子又喚張讓為父,趙忠為母,與宦官休憩於共,難以分割;若要重振朝綱,掃除奸佞,就必須釜底抽薪,破而後立,廢立天子,是唯一出路!”
王芬越聽越是心動,來回走動,進退維谷,陳逸見此情景,出言疾呼道:“明公,你休要受這庶出子的蠱惑,就算要對付奸宦,也萬不可與何屠夫聯盟。如此愚蠢骯髒之輩,豈可與吾黨人同事。”
袁紹聽得此言,面色微變,正容沉聲道:“文祖公明鑒,敵人的敵人,就是最有價值的朋友,我們行大事、奪權柄,當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腐儒狹隘之見,定當摒棄。”
陳逸勃然大怒,指著袁紹鼻子喝罵:“兀那庶出子,汝安敢辱我?!”
袁紹置若罔聞,只見眉宇挑動,威嚴氣質無聲滲透,霎時壓製得陳逸難以喘息,與此同時,身後那位西洋美女武將邁前一步,口中嬌嗔“廢物,給我滾開”,玉臂輕揮,將陳逸如老鷹捉小雞般擒住,颼地一聲擲出窗外,等到落下時,頭撞到青石臺階,砸了個萬朵桃花開,霎時斃命。
王芬見狀駭然,未料此女美貌,卻兇悍如斯,殺人如麻。他雖是文士,但對武人之事所知甚多,麾下張郃、高覽、潘鳳盡皆是罕見的猛將,武藝高強、膂力驚人,只是這些人與袁紹麾下這西洋女子相比,實力明顯不及,除非常山槍神童淵在此,方可勉強鬥個平局。
“本初,此舉卻是粗莽,陳公也是黨人,就算存異議,也罪不至死。”
西洋美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厲聲喝道:“辱我主公者皆不可活!”
袁紹也道:“明公,並非某嗜殺,實乃廢立天子,乃是機密大事,不容隔牆有耳,如果不是同志聽了去,就只能讓他變成死人。襄先生,您說是也不是?”
襄楷哈哈大笑道:“袁本初所言甚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明公,老朽來時曾觀陰陽,神明早有警兆,天象顯示不利於宦官、黃門,最多三年之內,十常侍將獲天誅而滅族;而在場諸君,將是替天行道之人。”
王芬最為迷信緯讖之言,襄楷既如此說話,讓他徹底拿定主意,下定決心,昂然道:“若果真如此,某願替天下人鏟除奸賊。”
袁紹、襄楷盡皆拱手稱謝:“有明公仗義舉旗,當可扭轉乾坤、重整朝堂,挽救大漢江山。”
眾人談成舉事廢立的大事,分外親熱,遂開始商議行動的具體方法,袁紹推薦邀請南陽人許攸、沛縣人周旌共同參與。
許攸足智多謀,而周旌卻是一位武藝高強的刺客,兩人皆和王芬、袁紹交情深厚,忠誠度與才能都有保證。
討論中,王芬提出邀請曹操加盟,但卻被袁紹出言勸止,認為曹操此人狡詐,心思深沉、難以信任,不可同謀共作廢立大事。
又商議了整整半日,袁紹方才告辭出門,王芬、襄楷也分頭開始行動,山雨欲來風滿樓,又一場新的政治陰謀即將開幕。
袁紹和那西洋女將並轡而行,轉瞬就到了鄴城袁家府邸,門口早有兩位文士與兩名彪形大漢等候,一見袁紹到來,口中都稱“主公”。袁紹將手一擺,眾人皆入內堂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