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斜斜深進山中,穿過另一座密林後,是近百級石階,直指廟門。
這座沒有名字的古廟,依山座落在坡臺之上,石階已有被破毀損裂的情況,野草蔓生,顯是被荒棄了一段日子,在黃昏的幽暗中多了份陰森的感覺。
石階盡頭,洞開的廟門內裡黑沉沉的,透出腐朽的氣味。
廟內一盞燭火搖晃,一位長髮垂腰的女子,背對兩人朝向燃亮佛臺上供奉菩薩的一盞油燈。
佛像殘破剝落,塵封網結,一片蕭條冷寂的氣氛。
石青璇背對門口,凝望燈芯上跳動的火光,上半身似若熔進油燈色光裡去,不但強調出她如雲秀髮的輕軟柔貼,更使她有若刀削的香肩益顯優美曼妙的線條。
只是她亭亭玉立的背影,便使人感到她秘不可測,秀逸出塵的奇異美麗。
聽到白行簡走近得的腳步聲,石青璇回身,向白行簡微微彎腰行禮,“聽聞宋公子剛拿下襄陽,正是勵精圖治圖謀天下的時候,為青璇小事忙碌這般,叫青璇心懷有愧。”
白行簡笑道:“青璇大家客氣了,這是當初你我說好的,你借我參悟換日大·法和不死印法,我幫你解決向雨田的四個徒弟,說這話就見外了。”
石青璇並非善於交際之輩,兩人客氣寒暄一番,便不再多言。
三人在廟宇之中靜坐,直到夕陽的餘暉終於消失在寺外遠方地平的遠處。
異音驀地在廟外響起。
初聽時似是嬰兒哭啼的聲音,接著變成女子的慘呼哀號,明知是有人弄鬼作怪,仍舊給人一種毛骨怵然的反應。
可惜,廟宇之中的三人,白行簡不用說了,石青璇身為石之軒和碧秀心之女,家傳淵源,這等魔門音功還奈何不了她。
冬青修煉九劍,心神堅定更勝石青璇。
三人坐在廟宇之中置若罔聞,彷彿拿尖銳的魔音不過是山中的蟬鳴風吹一樣。
外面的魔音再起變化,從忽前忽後,左起右落,飄忽無定,變成集中在廟門外的廣場,且愈趨高亢難聽,變成鬼啾魅號,若定力稍遜者,不捂耳發抖才怪。
那就似忽然到達修羅地府,成千上萬的慘死鬼,正來向你索命,魅影幢幢,殺機暗蘊。
白行簡和冬青依舊不為所動,石青璇則輕嘆一聲,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枝竹簫,放到嘴邊,一絲清音,似在地平的遠處緩緩升起,然後保留在那遙不可觸的距離,充滿生機地躍動。
無論鬼啾聲變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凌厲,鋪天蓋地,彷似能把任何人淹沒窒息的驚濤駭浪。可是石青璇奏出的音符,卻像一葉永不會沉沒的小扁舟,有時雖被如牆巨浪衝拋,但最後總能安然徜徉。
簫音愈來愈靈動迅快,彷佛一口氣帶你狂奔十萬八千里,音色變幻萬千,錯落有致,音韻更不住增強擴闊,充盈無以名之的持續內聚力、張力和感染力。
啾啾鬼聲卻不住消退,直至徹底沉寂下來,只餘仍是溫柔地充盈於天地令人耳不暇給的簫音。
簫音忽止。
石青璇淡淡道:“貴客既臨,何不入廟一晤,石之軒和碧秀心之女石青璇在此恭候四位前輩法駕。”
隨後,一道可令任何人終身難忘,似刀刮瓷盤般聽得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在廟外響起道:
“還以為你這丫頭盡得碧秀心的真傳,且聰明絕頂,原來只是個蠢丫頭,今日註定葬身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