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大陸的清池山上, 那株千年銀杏依舊舒展著扇形的葉片, 在旭日清風中如一頂翠綠的華蓋一般籠罩出一片陰涼, 但是時隔百年之後,在樹下講道的聖師和那些聽講的弟子卻都已經換了面孔。
曾經與雲瑞坐而論道並傳給他三丈經的那位季聖師, 在那之後過了五十年便坐化了,享年一百三十六歲,而他的繼任者卻不是當時雲瑞見過的那一眾弟子中的任何一位。
這位新的聖師在季聖師去世前十年才出現, 因為姓林,所以人稱林聖師, 他本是一位命途坎坷的江湖中人,據說經歷過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人生苦楚,之後因為身負重傷瀕死,尋常藥石難醫,所以被朋友冒死護送到了據說醫術通神的清池山上, 向聖師求救。
那位朋友也是因為偶然的機會, 與季聖師結下了不小的善緣,才能請到季聖師出手救人。而在救治的過程中,季聖師又看出他有修行心靈之法的慧根, 因此將其點化,收為弟子。
而這位林聖師也確實資質過人, 僅用了十年的時間,就超越了季聖師原本的所有弟子, 達到了他們一輩子都沒有達到的境界, 因此在季聖師坐化之前, 親口將聖師之位傳給了他。
而這位林聖師也沒有辜負季聖師的期望,他在成為聖師之後,又花了近五十年的時間,將三丈經推演到了更高妙的層次,竟然擁有了打破天道封鎖的力量,讓自身修行所得的心靈力量,能夠影響到物質世界,直接表現出種種神通異能來。
譬如他此時在銀杏樹下講道時,在一眾弟子的眼裡,渾身便散發出一輪輪的毫光,一股能夠清淨人心的力量伴隨著光輪向四周擴散,所有弟子都在這種力量的影響下,都沉浸在一種超然物外的精妙心靈境界中,各個神色陶醉無比。
這種心靈力量不僅影響人類,一些靈智比較高的動物也被吸引了過來,那銀杏樹上停了數十隻種類不同的鳥雀,卻不聞一聲鳴叫,另外還有一隻黃犬和一頭猛虎在樹蔭的邊界處安靜而和諧的俯臥著,似乎與人類弟子一樣沉醉在聖師的講道之中。
但是在忽然之間,林聖師閉口不言,抬頭看向了天空,其他弟子因此脫離了那種高超境界,茫然的下意識循著林聖師的目光看向天空,隨後卻都發出了一陣驚呼。
因為空中此時正站著兩個人!
這在禁絕道法的乾元大陸,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就算是如今的林聖師,也只是掌握了一些神通異能,還遠沒有到達能夠凌空虛度的程度。
眾人目瞪口呆驚呼不斷,唯有林聖師目光沉靜的望過去,眼底彷彿藏著一片浩瀚星海,無數精芒以奇妙的規律閃爍。
天空中出現的兩人自然是雲瑞和霍風雷了,此時兩人也在望向下方銀杏樹下的林聖師,只是瞬息之間,雙方就透過心靈層面的接觸不知傳遞了多少訊息,其中的波瀾跌宕難以用文字來描述。
在雙方都是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下,這不僅是認識和交流,同時也是一種隱晦的爭鋒。
如果雲瑞和霍風雷的心靈脩為只是來自於從前季聖師傳授的三丈經的話,面對已經將三丈經推演到更高境界的林聖師,可能很快就會落入下風。
不過雲瑞此時已經突破到了九品,還擁有頂級傳承,而且他和霍風雷這些年透過契約寶塔接觸過的高明功法傳承更是不知凡幾,因此兩人在心靈層面的修為都不比那林聖師差。
只不過因為術業有專攻,雲瑞和霍風雷都有各自的道,不像林聖師專精心靈脩行法,所以相比之下他們便不如林聖師那樣遊刃有餘,爭鋒過後算是稍遜了半籌。
在瞬息之間完成了隱晦的交流之後,彼此之間心裡都有數了,那林聖師首先開口笑道:“原來是曾與先師座談論道的翰神君與霍神君駕臨,不勝歡喜,歡迎之至!眾位弟子,還不快給兩位神君安置座位?”
林聖師一聲招呼,讓一眾弟子明白過來是什麼情況,這些弟子可是沒少聽說前代聖師與九鳳神君論道的傳說故事,如今親眼見證了傳說重現,紛紛感到非常榮耀,連忙起身準備去抬兩張坐榻過來。
這時候卻聽雲瑞在半空中笑著說:“林聖師,不用麻煩了。”說完就見他伸手一指林聖師身旁,那地上的泥土就迅速隆起,轉眼間化作一張坐榻,與林聖師落座的那張一模一樣,看不出絲毫分別。
兩人隨即從空中落下,共坐在一張榻上。
林聖師笑著頷首,又說:“先師曾提及翰神君上次駕臨時的情形,那時翰神君還是九鳳之軀,如今卻與霍神君一般化作人形,不知是在這百年之內,修行有了什麼成果?”
雲瑞淡笑著搖頭:“不過是隨心所欲罷了。”隨後又開門見山的說:“我們這次不請自來,也因為得知林聖師將清池山一脈的三丈經推演到了更精妙的層次,達到了能夠以心靈馭外物的程度,所以想要來見識一二。”
林聖師沒有拒絕,他說:“神君曾與先師論道,又有饋贈功法靈丹之誼,也算是我的長輩,我這裡的一些修行所得,只要您不嫌粗陋,自然是知不無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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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林聖師便開啟了講道的狀態,闡述自己對於三丈經的改變和理念,下方那些弟子見九鳳神君都來自家聖師面前求道,也都覺得與有榮焉,想乘此機會好好聽講。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此次林聖師的講道狀態卻與之前面對他們時決然不同。
明明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是大家能聽懂的語言,可是表達的意思卻給人一種雲山霧罩,晦澀莫名,完全無法理解的感覺。
即便是有資質極高的弟子,隱約能夠從中體會到一種振聾發聵的大道真諦,卻依舊似懂非懂,似悟非悟,不論這些感覺對日後的修行會有什麼好的影響,但至少當下是沒有什麼收穫的。
也有那不服氣的弟子,運足了精神,硬要去聽懂講道的內容,但很快就覺得頭昏腦脹,甚至自我意識都開始混亂,頓時嚇得不敢再做嘗試了。
整個現場能夠毫無障礙聽懂林聖師講道的,就只有霍風雷和翰雲瑞了。兩人一直微笑著聆聽其闡述大道,但與季聖師那次不同的是,他們並不發表自身的看法,彷彿完全陶醉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