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慕
細品三千冷暖03)
慕言蹊沒被季臨淵那句話逗笑, 倒像是被嚇住了, 嗓子抽噎一下, 噤了聲。
季臨淵看著沒忍住笑,摸了中央扶手箱開啟, 抽了兩張紙巾一邊傾身給她擦著混著雨水的眼淚, 一邊故意取笑她:“你這反應倒像是真的把師兄當成佔你便宜的登徒子了。”
慕言蹊接過他手裡的紙巾, 抬著眼簾瞅了他一眼, 知道他這麼說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季臨淵看她情緒稍穩了些, 也不再逗她,重新系上安全帶, 拉開手剎, 啟動車子往季宅開。
兩人渾身濕了個透,即使是在這盛夏,也免不得會著涼, 還是盡快回去洗洗才是正事。
出去不到兩個小時,慕言蹊披著夜色渾身濕淋淋的又在門衛大爺“季家孫媳婦回來了”的眼神中回到了季宅。
兩個人也沒去跟季卓豐再打個招呼,因為知道這時候季卓豐肯定是在東房央金拉姆的佛堂裡靜坐, 央金拉姆喜歡雨天, 所以每逢下雨天, 季卓豐吃過晚飯之後就會在佛堂裡坐至深夜才起身去睡覺。
聽著她最愛的雨聲,和她說些悄悄話。
大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兩人跑進屋裡時,由遠及近憑空一道雷電打了過來,預示著今夜必將是個雨夜了。
進了屋子, 季臨淵從衣櫃裡找了身新的睡衣褲給她,推著她進了浴室。
“你在這裡洗,我去用小魚那屋的浴室,”說完沒忘叮囑她,“吹風機在浴室櫃第二個抽屜裡,記得把頭發吹幹。”
慕言蹊洗好吹幹頭發,又把濕衣服洗了才從浴室裡出來,此時,季臨淵剛從廚房接了兩杯熱水進到屋裡。
看著從浴室出來的慕言蹊愣了一下,然後輕笑,遞給她熱水示意她喝,伸手幫她提了提對她來說略大了些的衣領口,又看了看她幾乎捲了三分之一褲腳的褲子,笑,“這樣看起來,師妹還真是小隻。”
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女孩一樣。
因為沒內衣穿,慕言蹊有些不自在,小臉紅著接過他手裡的水杯,捧在胸前,刻意擋著。
這會兒只慶幸自己不是那種波霸女不至於太明顯。
季臨淵看出她的窘迫,把手裡的杯子放到圓桌上,又走到衣櫃前,從裡面找了個真絲睡袍出來,拿過她手裡的杯子也放到桌子上,把浴袍給她套在身上,還沒忘幫她把腰帶繫好。
慕言蹊小臉更紅,從頭到尾低著頭沒好意思抬頭瞧他。
季臨淵看著始終對著自己的頭頂,覺得有些好笑,捏著她下巴讓她抬起頭,盯著她紅透了的小臉看了片刻,曲指輕刮下她鼻尖,取笑她:“傻樣。”
可愛。
季臨淵拿起杯子,把她的遞給她之後,順勢牽她的手,拉她到落地窗前。
慕言蹊這才注意到,應該是剛剛她洗澡的時候,季臨淵把圓桌旁的的那個躺椅搬到了落地窗前,旁邊還放著另外一個,只是對比她坐過的這個,樣子看起來…張揚很多。
季臨淵牽著她的手引她坐到躺椅上,自己坐上另一個,笑著解釋,“這是從小魚房裡搬過來的,在我這屋子裡看著突兀,可在他那屋合適著呢。”
慕言蹊聞言在心裡“哦”了聲,心想這兄弟兩個還真是物如其人。
兩人不約而同的拿著杯子抿了口水,看著窗外。
窗外的天又黑又暗,他屋後的這個小院在旁邊入口處立了兩個院燈,圓圓的白色燈罩,像夜明燈。
這會兒沒了雷聲,可時不時會劈個青白色的閃電下來,映著院中那個木人樁一時清晰,一時模糊。
窗外雨聲像急鼓在敲,也不知道敲在什麼東西上,丁零當啷的,倒顯得這屋子裡格外的安靜。
知道季臨淵在等著她先開口,慕言蹊捧著水杯又喝了一口水,“沈深知和我的事,”她頓了一下,扭頭看他,“你都知道了?”
看見季臨淵點頭,她低聲說了句,“那我的事你肯定也是知道了。”
季臨淵輕“嗯”了聲,慕言蹊聽見扯了扯嘴角,收回視線仍舊看著窗外,嗓音微啞,“剛到英國讀書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出了問題,只是每天睡眠質量很差,夜裡總是做夢,可第二天醒過來之後又記不起來做了什麼。”
“直到有一天,我被人攔在公寓下表白,那一瞬間,我忽然就看見沈深知從一旁沖了出來,按著那個男生在打,像高中那天一樣,滿身滿地都是血,任我在一旁又哭又叫他也不理會,跟我同行的那個女孩子被我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搖晃著我把我晃醒,我才發現,剛剛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慕言蹊指腹無意識的蹭著杯沿,蜷起腿到躺椅上,是自我保護的一種下意識反應,她看著窗外繼續,“我是從那時候開始,知道自己病了的。”
“我導師知道這件事之後,建議我去看看心理醫生,說實話,我從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之後,就沒有排斥過看醫生這種想法,但是,”她停了一下,喉嚨有些壓抑,“要戰勝心裡的那個魔障不是我想象中那麼簡單的事。”
季臨淵空出來一隻手,探過去握住她的,似乎明白,三年前在惠靈頓醫院裡看到的那個小女孩,眼裡的堅韌和倔強從何而來。
她從沒想過要逃避什麼,只是要自己走出來的這條路,太孤單,也太艱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