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筠之適時地睜開了眼,正好對上陳醫生舉到了她手邊的一次性輸液器靜脈針,瞳孔在一瞬間急遽擴張開來,她的雙腳瘋狂地蹬開了被子,像見了雄黃的蛇一般,全身戰慄著一個猛翻身,脫離了辛子煜的臂彎,下一秒,她就連滾帶爬滾落下了床,再一骨碌爬起來,慌不擇路地往臥室門口跑去。
辛子煜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力嚇了一跳,愣了一瞬,隨後立即探身過去,攔腰撈住了之後把她往床上拖。
穆筠之豈肯就範,她張嘴就是狠狠一口咬在了辛子煜的手臂上,吃痛之後的本能反應讓辛子煜下意識地鬆了一下手,她趁機又掙脫了出去,踉蹌著繼續往前跑,嘴裡不停地重複著:不要打針,不要打針,不要打針……
機械而扭曲的樣子如同喪屍一般。
陳醫生和大龍也趕緊跨了一步,站在了門口處,他們怕傷到她,所以不能強行上手壓制,只得用人肉牆擋住她的去路。
此刻的穆筠之早已失了智,她的身體彷彿不再是自己的了,就像一頭困獸,眼見著前路被堵,生還無望,轉而將憤怒轉化成了同歸於盡的執念,誓要把視線範圍內的所有東西都一併摧毀掉。
伴隨著她不斷的驚叫聲,角落的落地燈被扔了出去,椅子被她拉倒了,桌子也被掀翻了,桌上的冷灰色玻璃花瓶和一整套茶具茶杯也全都應勢跌落在地,一陣刺耳的碎裂聲之後,地上鋪滿了一堆碎片。
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屋子裡就狼藉得如同遭了劫。
她赤著腳踩在了碎片上,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彎下腰撿起最大的那一塊,隨即退後兩步,後背死死地抵著牆,雙手緊握著玻璃碎片指向房間裡的三個男人,語無倫次的怒吼道:“我不要打針!不要!你們,你們走開!全都走開!”
穆筠之整個人目眥欲裂,兇相畢露,如此這般癲狂,三個人自然是不敢貿然上前。
此時的陳醫生雖然緊皺著眉頭,但表情沒有顯得慌亂,似乎對眼前的狀態並不陌生。
辛子煜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冷著眼看向陳醫生。
陳醫生微微點頭,立刻抬腳走到床頭處,拿下了輸液瓶和輸液針遞給大龍,讓他趕緊帶出房間,然後回頭連聲地安撫道:“穆小姐,穆小姐,你別害怕啊,我們不打針,不打針,你看針都已經被扔出去了,沒事了,沒事了。”
看到那個針頭消失的那一刻,穆筠之身體放鬆了一點,她一直緊貼著牆,此刻也順著牆壁慢慢滑落到了地上。
她手中的玻璃碎片卻依舊沒有放下,玻璃鋒利的茬口早就把手指頭劃破了,深深淺淺的口子滴滴答答的流著血,她顫抖著繼續喊道:“還有你們,你們都出去!”
辛子煜看到她這個樣子,哪裡肯出去,他試圖往她身邊走去,可剛踏出兩步就被陳醫生拉住了睡衣的下襬,他蹙著眉回頭,只見陳醫生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出去再說。
辛子煜將信將疑地跟著下了樓,一直走到大廳中央站定,陳醫生才慢慢開了口:“少爺,雖然我作為您家的私人醫生只負責看病,從不干涉你們的私生活……”
“別廢話,說重點。”辛子煜冷冷的打斷道。
陳醫生輕咳了一聲,掩飾了一下尷尬,“根據我的判斷,穆小姐這是應激反應。”
辛子煜聲音陡然提高:“應激反應?什麼是應激反應?”
“通俗一點說,就是她曾經被某個刺激源強烈刺激過,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再次遇到同樣的刺激源時,就會產生情緒反應和自我防禦反應,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辛子煜臉色稍霽,既然知道癥結所在,那就問題不大。
他接著問:“那你知道刺激源是什麼嗎?”
陳醫生一手插著腰,一手不停地摩挲著下巴苦苦思索著,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但作為醫生,嚴謹是他的本職品質,他不得不把剛才的整個過程又從頭到尾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