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霓虹交錯,投射在疾馳的車子裡變成了浮光掠影匆匆而過。
回想起百年間的事,蘇厭覺得無所謂了。只管自己當年太心軟,輕信了所謂的“人性”,沒有使用任何要挾的手段便與蘇家做了這筆交易。
其實,當時的那種情況,就算蘇家不答應自己的要求,他也會幫這個忙的,畢竟是一百多條的人命,蘇厭不會坐視不管。所謂的神,不就是要守護人間這些生命嗎?他唯一覺得後悔的,就是既然當年蘇赤城答應了自己願意幫忙一百年,就應該要他用什麼來做保證的。
也是最近蘇厭才想明白,信任和手段互不矛盾,不是說信任就可以毫無保留。
如今他還記得,當年自己行至重慶與四川交界的位置,遇上因為武器裝備差距過於懸殊又遭遇埋伏,手下損兵折將一個營只剩下一百多人的蘇赤城。那時候的蘇赤城,星目劍眉,確實是雄姿英發一表人才。
蘇厭都不需掐算,一眼便看出這人就是如今有一劫,若是過了,早晚會飛黃騰達。蘇厭那時候一個尋找虞漁舟已經過了百年,可這山高水長,一點一點的找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況且如果自己用幾百年時間剛找完南方,下飛機轉戰到北方去的時候虞漁舟突然心血來潮跑到南方去了,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嗎?
於是便決定藉助這個人的力量。蘇厭對打了敗仗十分狼狽的蘇赤城道“若是信我的,明日你在五裡坡兩側埋伏,定能為你死去的將士們報仇雪恨。”
蘇赤城手下的一個警衛員不屑道“哪裡來的方士?我們是信仰科學的,你別在這胡說八道!”
那蘇赤城倒是沒說話,不應蘇厭的話,也不叫那警衛員住嘴,就那麼不冷不熱的默默看著蘇厭。蘇厭在心裡想,這人還真的是有些城府的。不過那警衛員的話也確實讓他感覺到一絲寒意,不是害怕他,而是蘇厭突然間明白,在這之後的社會會發生一個很大的變化,一切的神跡會變成怪力亂神,人們在相信科學的同時也會忘記心中該有的信仰。
沒有信仰的社會是可怕的,蘇厭覺得,所謂的道德並不足以控制住所有人心裡過多的慾望。當殺人犯敢指著天發誓說自己要是做過壞事就天打雷劈的時候,社會就完了。想要控制住這個勢頭,未來的政府一定得付出擊打的努力才行。
蘇厭道“以現在兩軍對陣的形式,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人數上,你們都佔盡了劣勢,你們當然可以不信我,但是絕對撐不過一週,就會被徹底消滅。”
那警衛員瞪大了眼睛,怒目圓睜、目眥盡裂,估計是最聽不得這樣的話,還想再罵,這時候蘇赤城卻開口了,道“多謝道長提點,蘇某願意一試。”
蘇厭便離開了,只是沒走遠。對於人世這點事,他還是有自信算的準的,也就是說只要蘇赤城聽了他的話,這一仗必勝。先讓他嘗到一點甜頭,害怕他不怪怪的來找自己嗎?
結果如他所料,日本兵沒想到蘇赤城會殺上一計回馬槍,運送醫藥糧食的大隊人馬都是從五裡坡經過的,被早就埋伏在那裡蘇赤城打了個正著。而蘇厭沒想到的是,這蘇營長內心決絕,本以為他會愛惜那些救命的糧食醫藥,沒想到他為了萬無一失竟在路上埋滿了地雷,一瞬間齊齊引爆,連人帶車全炸成了灰。
這樣的決絕是那時候的蘇厭所沒有的,可如今他學到了。因為正是這樣的決絕才讓蘇赤城有了翻盤的機會。雖然沒能把那些罐頭什麼的留下來給兄弟們改善改善活食,但是這麼一來永絕後患,也算是很成功了。
蘇赤城打了勝仗自然高興,第一時間便想到這個給他出謀劃策的方士,沒派別人,偏偏叫那個警衛員去請蘇厭來。其實對於一般人來說應該是最受他這一套的,罵過自己的人,現在回頭來啪啪打臉,豈不是人間快事?
但蘇厭並沒那麼無聊,見那警衛員滿臉通紅的站在自己寄住的小茅舍門口,並沒有為難他,反而叫他進來,道“吃了嗎?”
小警衛員支吾道“沒……還沒吃。”
蘇厭便往那木頭做的餐桌指了一下,道“那一起吃點吧。”語氣雖算不上親熱,但卻給人一種平和的感覺,這讓那小警衛員放輕鬆了不少。
按理說,他是奉命來請蘇厭的,並不應該在這蹭飯,但是那個年代條件艱苦,更不用說這些打仗的,吃飽尚且不能,何談吃得好?而蘇厭的這一桌子,慢慢的山餚野蔌,不能說多精緻,但至少從數量上來看還是足夠兩人吃的。何況蘇厭總會打到一些野味,燉肉的香氣直沖鼻腔,瞬間就讓那小警衛員放棄了抵抗,坐到了桌邊去。
蘇厭便坐在另一邊,兩個人一個狼吞虎嚥,一個慢條斯理,也算是一起吃完了這頓飯。蘇厭看他一臉滿足的樣子,心想時機到了。這人啊,一旦吃的太飽,大腦上的血液就會臨時被抽調到胃裡去幫助消化,反應就開始變得遲緩起來,警惕性也會隨之降低。
蘇厭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警衛員道“趙鐵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