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雞鳴寺大門口,虞漁舟猶豫了一下,然後回過頭去跟今天看起來格外有精神的蘇厭說道“要不你回賓館等我們的訊息好了。”
不出所料的被蘇厭拒絕了。
虞漁舟倒是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上次來了一次雞鳴寺,這個蘇厭就病懨懨了快一週,雖然他自己不說,但虞漁舟這個人大男子主義起來物件是不分男女的,總之怎麼看他怎麼心疼。這次出門無非也就是來打聽打聽關於那貓屍的事情,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就算有什麼危險,他帶著李清、老金和安陽三個人也足夠了,至於蘇厭,先不說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萬一要是突然之間犯起病來,照顧他反倒麻煩。
只是沒想到蘇厭像是能掐會算一樣,他們八點出的門,蘇厭正在賓館外面的早餐攤上吃完最後一口餛飩,還矯情的用紙巾擦了擦嘴,和他們打招呼說,這來鳳街的餛飩啊,真的特別好吃。
向來只提前十分鐘起床的虞漁舟就嚥了咽口水。
虞漁舟大概回想了一下,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裡,蘇厭每天十一點熄燈休息,五點準時起床,一日三餐營養全面,當初自己的那個哥們說他做派老成可見一斑。
雞鳴寺還是一如平時那樣香火鼎盛、香客絡繹不絕,只是今天這天優點氤氳,好像隨時會下雨一樣。這樣的天氣在江南是在正常不過的了。
這一次倒是沒用虞漁舟親自去喚那和尚出來,他就在寺院的大門口站著,臉上擺出陰沉的表情,就像這天氣一樣。
安陽湊近虞漁舟說道“這和尚的表情是天氣預報麼,怎麼每次來見他都能和天氣狀況對應得上。”
安陽只是打趣胡謅,虞漁舟卻很清楚,那和尚本是一條蠃魚,哪裡有什麼表情,他的表情不過是在模仿人類罷了。
顯然菩提和尚的視力不怎麼好,一邊眉頭緊鎖,一邊眯縫著眼睛,也不招呼來進香的香客,只那麼一動不動的站著,有點像在車遲國與鹿力大仙鬥法比打坐的唐僧。直到虞漁舟他們一行人走進了,這菩提和尚才總算有了反應。
這菩提想要說什麼,嘴都已經張開了,突然瞥見虞漁舟身後跟著的蘇厭,又給嚥了回去,只留下一臉焦急和厭惡混雜的表情留在臉上。
虞漁舟驚訝,這樣複雜有層次的表情都被他演繹的這麼生動自然,這蠃魚可以還俗去當影帝了。在人間行走的這幾百年,果然學到的東西還是很多的。
菩提瞟了一眼蘇厭,小聲對虞漁舟道“他怎麼又跟來了?”
虞漁舟只好尬笑了一下“不礙事的,都是自己人。”
虞漁舟能看得出來,菩提是特殊的討厭蘇厭,對於蘇厭,菩提甚至像是一條狗一樣守著自己的地盤。至於為什麼,虞漁舟不知道,菩提也沒說,只是上次和他說了一句讓他離蘇厭遠點,他不是人。
不是人怎麼了,他身邊的貍貓這菩提也見過,同樣不是人,而且囂張跋扈得很呢,這菩提也沒有說什麼啊!
雖然虞漁舟自己也沒弄清楚蘇厭到底是什麼身份,但總覺得不必太過於提防他。
菩提一副“不聽老人言”的表情,也沒再多說什麼,帶著虞漁舟這一行人進了禪房。剛一進禪房,外面就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過度。香客也瞬間散開,各自找了躲雨的地方。虞漁舟注意到一個中年女人,穿著很簡單,但是卻很考究,應該價格不菲。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因為下雨而離開的香客,或許在暴雨初至的那一瞬間她的臉上也有過波瀾,但此時此刻卻站在雨裡朝著佛殿恭敬參拜。
“如此世風日下,竟還有人虔誠至此。”老金感嘆道。他這個人看起來不拘小節,內裡卻裝著一顆多愁善感的心。
安陽本沒有注意外面還有一個人,聽老金這麼說才又回到門口去看了一眼,然後帶著一點嘲弄的笑意“若不是有所求,又哪來的虔誠。”
安陽像很多富二代一樣,從小生活在一個複雜的大家庭裡,他的父親除了有一個正妻,在外面還有不計其數的小妾。為了錢、財産、寵愛,家裡明面上和睦溫馨,實際上暗潮洶湧。人心這東西,安陽不會自己尿尿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
老金沒再反駁,僅僅是嘆了口氣。
虞漁舟的心裡卻像被擰毛巾似的擰了一把。人心啊,這東西根本就沒有對錯。
於是朝菩提借了一把傘,虞漁舟親自給雨裡的女人送去。蘇厭遠遠的看著他,走在雨裡的樣子恍若隔世,朦朦朧朧,縹緲又真實。他看見虞漁舟薄唇微啟,和那女人說了一句什麼。
太遠了,天地間又只剩下滂沱的雨聲,嘈雜而靜謐,至於虞漁舟說了什麼,他聽不清,但他知道,說完這話,那女人的眼圈紅了。
他說了什麼呢?蘇厭猜不到。人世的感情還真是複雜,他恐怕目前為止還不能完全體會,也不能理解,到底是什麼讓大雨裡的兩個陌生人瞬間有了情感上的共鳴。
虞漁舟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濕透了,蘇厭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他願意淋濕自己去給一個陌生人送傘,只好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他“穿上吧。”
蘇厭的語氣從來都是不容置喙的,虞漁舟確實也覺得冷,沒有客氣,接過來穿在了身上,這才發現自己和蘇厭的體型差不多,穿上他的衣服也很合適。
菩提叫寺院裡的小沙彌給端來了幾杯熱茶。南方濕氣重,北方人會不適應,這和尚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的這麼細心,還準備了熱茶。虞漁舟一飲而盡,蘇厭則禮貌性的抿了一小口。
菩提等他們暖了暖身子才開口說道“你們要是矯情完了,是不是應該聽我說句話了。”能看得出,他並不想當著蘇厭的面說的,但礙於虞漁舟堅持信任蘇厭,只好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