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午夜,趁著虞漁舟已經睡下了,李清一個人站在賓館的衛生間裡,反鎖著門,對著鏡子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更有血色一點。這一趟去雞鳴寺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又苦於不能讓虞漁舟知道,一直強撐著。不過,自己不能進寺廟見兇神也屬正常,虞漁舟和那個蘇厭又是為什麼呢?總不會是巧合吧。
不,世界上從不會有那麼多巧合。虞漁舟,無論他到底是誰,什麼身份,什麼來頭,李清都誓死要保護於他的;至於那個蘇厭,李清從來都覺得他不簡單,如今這種預感更加的強烈了。恐怕連他都摸不著底的人,要麼是他真的很幹淨,李清想的太多了,要麼就是他的城府已經深到無法探查。
李清覺得蘇厭一定是後者。
李清細而長的瞳孔對視著鏡子裡的自己,隱約的透露著綠幽幽的寒光。那寒光似乎不像是當初初入世間化而為人時的那般犀利了,李清約麼著,自己能留在這裡保護虞漁舟的時間也已經不是很多了。
一切似乎還只是剛開始,時間卻已經到了盡頭。
這時候,衛生間的門很突然的響了一聲。
“誰!”李清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隱匿自己詭異的瞳孔,而是亮出了纖細的手指上尖銳的利爪。這已經是他暗中保護虞漁舟這麼多年形成的條件反射了。虞漁舟這個人雖然是典策,但畢竟還是肉體凡胎,本就沒有野獸那樣敏銳的感知能力。當初虞漁舟的祖父虞尚之所以冒著造天劫的危險私藏了兇獸青龍,使他化而為人守護在自己天生福薄的孫子身邊,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而這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李清,就是兇獸青龍所化。虞漁舟還不知道,這樣一個他看不上的文弱書生,到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亮出利爪和獠牙為他解決了多少要命的麻煩。
“還能是誰!小李子你在廁所那麼久幹嘛,還鎖門,都是老爺們兒怕什麼的呀。”說到這裡,睡得迷迷糊糊爬起來起夜的虞漁舟猛然間清醒了不少。他突然間回想起李清的手指觸碰到他胸口的那種觸覺,驚得自己一身冷汗,連忙甩甩腦袋,叫自己別胡思亂想。都是男人,誰能對誰怎麼樣啊?
李清隱匿起利爪和蜥蜴一樣的瞳孔,戴上洗手池旁邊的眼鏡,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才緩緩地開門“和你一樣,上廁所。”
虞漁舟在外面捂著肚子,見門開了就要往裡面沖。可是與李清擦肩而過的時候又退了回來,盯著李清的臉問道“你不是不近視嗎,怎麼大半夜的還帶著眼鏡。”
也許只是虞漁舟隨口一問,李清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平時還可以說自己是沒自信、自卑,所以戴著眼鏡找安全感,可現在大半夜的要怎麼說,不戴眼鏡睡不著嗎?
猶豫了一下,李清道“習慣了”然後與虞漁舟擦身而過。他盡量裝作自然地偏著頭,害怕虞漁舟看見他臉側因為疼痛而浮現的汗水。
“盡一切力量去保護他吧。”李清躺在床上想到。就算在人世的時間用盡,就算最後挫骨揚灰。
虞漁舟幾乎是跑了一夜的廁所,大概是因為終於得空嘗一嘗南京的特色小吃,把腸胃給搞壞了。但是拉肚子這種小病虞漁舟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早晚是會自愈的。反倒是蘇厭那個家夥,自從從雞鳴寺出來就一臉大寫的虛弱,臉色慘白又冒著虛汗,嘴唇青紫。虞漁舟有問過他是不是心髒有問題,蘇厭只是搖了搖頭。回賓館以後蘇厭就被他的秘書白繾綣接手了,直接帶回房間不需要他們過問。
虞漁舟覺得應該是可以放心的,只聽說過女秘書想要爬上霸道總裁的床的,還沒聽說誰家女秘書想要害自己老闆的呢。但是一夜沒有動靜,虞漁舟還是打算去看看情況,就當是對大客戶的vip關心好了。
虞漁舟走到隔壁門前,站在那想好了措辭,抬手敲門的時候發現白秘書可能是太著急了,門竟虛掩著並沒有落鎖。
就在虞漁舟糾結要不要敲門的時候,一個人影從房間內走過。那人影身形硬朗利落,不是很壯,但是能看出精幹有力,卻又柔弱無骨,輕飄飄的,和蘇厭那樣挺拔的樣子截然不同。
這個人是誰?蘇厭向來討厭別人出入他的房間。還有,白繾綣呢?不應該是她在這裡照顧蘇厭嗎?
虞漁舟心裡暗叫一聲“不好”,也來不及叫上別人就手比嘴快的推門沖了進去。
房間裡蘇厭正躺在床上,看著沖進來的虞漁舟,眼神裡沒有驚訝,反而是意料之中的平靜。
除了蘇厭,就是站在那一頭霧水的虞漁舟,除此之外房間裡空無一人。
“虞總這麼早,有什麼事嗎?”蘇厭的語氣和以往一樣,沒有任何異樣。
可越是如此,虞漁舟就越覺得奇怪。
房間只有這麼大,門與窗相對,格局相當通透,有人出入必然不會逃過虞漁舟的眼睛。他沒看見那人出去,那就說明他一定還在這房間裡。生人身上都會有很足的陽氣,尤其是正值壯年的人。虞漁舟剛才見那人影的體態絕對不是垂垂老矣之人,可是此時,房間裡卻感受不到除了蘇厭之外任何陽氣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