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風,在吹動雨;又是什麼雨,在撩撥著風?
這一切都沒有答案。
就像一雙無形的手,將這天地間的煙雨都牢牢地抓在手中,又像一尊無情的佛魔,把這人世間的情仇都撕裂得撕心裂肺。
斷橋驛路邊,跌跌撞撞在路人的驚呼中,有人又喝醉了酒。偏偏倒倒的哭,又瘋瘋癲癲的笑,最傷心不是那澆在臉上的雨水,也不是那腿腳上牽絆的爛泥,而是有苦難言,心自悲傷。
跌倒了,又爬起;爬起來,又跌倒。似乎這爛泥地摔不疼,他那麻木的身軀。哭著笑著,又站起來,還是那般的偏偏倒倒,瘋瘋癲癲。手中一壺酒,沾滿著黃黑的泥,唯有那壺嘴上,沾滿了淚水和口水,身上的那把刀,全無用處,反倒成了拖累他的負擔。一刀拔出,這醉鬼指著慌亂的路人,仰頭大笑不已,“你,你,還有你!你們都該死!”
路人驚恐如鳥雀,紛紛閃身逃竄,嘴裡不停地亂罵道,“喝了點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做什麼人不好,偏偏要做個酒鬼。”
頓時,人狂刀更狂,可刀刀未逮,卻如劈在自己的身上。
遠處,細雨中,一座低矮的茅屋,一襲雪白的紗裙,一個女人站在竹籬笆前,遠遠地望著他,似哭又似悲,轉頭搖頭間,偷偷地抹上一把眼淚。
跟著又跺腳道,這死人,咋個又喝醉了。
一陣風地從竹籬笆前吹過,跟著那女子便來到他的身前,任由雨水打溼那張蒼白的臉,迎著他的刀光道,你不是想殺人嗎,來啊,來殺老孃啊!
片刻間,風雨似乎都安靜了,路人指指點點,一片啞然。那男人抬起頭來,見著是她,哐噹一聲長刀落地,輕笑一聲道,老子沒醉!
啪的一巴掌,震動了風雨,風又急,雨更吹。那男人醉醺醺地斜著眼,抬手指著她,口齒含糊道,打,打,打得好!
見他腿腳一軟,又要跌倒下去。女人心頭一軟,全然顧不上身上這身白淨的衣衫,氣急而笑,忙一把託著他的身子,彎腰將他的胳膊架在她那瘦弱的肩頭上,又用力地摟了樓他那雄健的身軀,嘴裡罵罵咧咧道,你一天天地,就知道折磨老孃。
男人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個酒嗝,痴痴傻傻道,老子不折磨你,能折磨誰。你說,老子,能,能折磨誰?
話音未落,整個人頓時昏睡了過去。
待將這泥人拖進茅屋,女人皺著眉頭,瞅了瞅乾淨整潔的床鋪,心頭一狠,用盡力氣將他扔倒在床上。見他昏昏沉沉,已然打起了鼾聲,含淚搖了搖頭,轉身打來熱水,翻過他的身來,麻利地脫下他那身滿是泥漿的錦袍,又給他擦洗了一番身子。見著他身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心頭更加一酸,任由淚水和熱水打溼他的身體。
良久,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那一道道傷疤,喃喃自語道,你這又是何苦。何必這般跟自己過不去。
男人嘟囔了幾聲不滿,翻過身去,又呼呼地鼾聲再起。
女人落寞地收回手裡,小心翼翼地又將他的身子挪了挪,重新換上一床乾淨的床單和被子,又才將他翻過身來,捧起他的腦袋,墊上枕頭。重新換了一盆熱水,攪乾麵巾,又給他擦洗了一番那黑黃的臉,待他總算是安分了下來,方才鬆了一口氣。
女人端著那盆汙水,走出茅屋,將汙水潑在那細雨中。見那汙水與那屋簷下的雨水混成了一塊,打著旋渦地鑽入了門前的水溝,女人搖了搖頭,又嘆息了一聲。
又走進後廚,將面盆放在木架子上。這才又走回屋裡,換下那被他弄髒的衣衫,抱著兩人的髒衣服,打來清水,扔下幾塊皂角,麻利裡搓洗了一番,將洗乾淨的衣裳,晾曬在茅屋廊道上的竹竿上。
不多一會兒,這個本該拿刀的女人,又麻利地洗菜切菜,繫上圍裙開始燒火煮飯。灶空中的火光,噼裡啪啦地跳著,映照在她那張徐娘未老的臉頰上,嘴角微微翹起,她似乎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不到半個時辰,廚房飄出了陣陣飯菜濃香。男人猛地從床上翻爬起來,見渾身赤裸裸地,紅著臉趕緊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快步來到廚房,見她已然做好了飯菜,一臉歉疚道,玉則,我本該這般讓你吃苦的。可你偏偏......
這女人便是華山派掌門夫人林玉則。這個鄰家長大的男人,她從小便愛上了他。可惜命運捉弄人,她被洛雲破偷偷下藥,失去了身子。離別前的那一夜,她不甘心,找到他,與他幾度纏綿。天亮之後,她在父母的威逼之下,才嫁給了洛雲破。而他一怒之下,獨自下江南,僥倖遇到了蓬萊真人,拜入了蓬萊閣。後來,他武功大成,闖出了名頭,拿下了武林盟主之位,加入不良人,躋身不良將。
二十幾年來,他們偷偷摸摸,本以為揹著洛雲破,卻不料早就被他看破。若不是他偷來秦王府的養吾劍法,栽贓給華山派,又讓她故意露出破綻,攪亂了洛雲破的陣腳,卻生生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可若不是這般,他們又哪裡有機會這般破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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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洛曦死了之後,她本已經心如死灰。可又遇見他,偏偏又被他那一聲聲的甜言蜜語,迷得暈頭轉向。自從那日,華山派公然背叛北山之後,她便偷偷地跟著曹山去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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