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北山的雪融成了水,而梅山上的梅花樹卻脫掉了滿樹繁華,孤零零的枝頭上,顯得更加的孤獨。
一刀斬出,刀光依舊寒冷如風。
惡奴嘯天虎魯智深手中的戕血刀,奔如春雷,斬斷了太多的孤獨。他悽慘一笑,露出黑黃殘缺的牙齒,指著那面前的黑衣人,嘲諷道,老王爺已死,你又何苦如此斬盡殺絕?
孤獨的梅花樹下,老王爺羅成的墳頭,站著一個人,他渾身漆黑,將整個人影都籠罩在夕陽的背光處。
他太安靜,安靜得似乎與這綿綿不絕的群山融為了一體。
但他那戴著黑色面具的臉上,露出了那一雙眼睛比那融化的雪水還要冰冷刺骨。
這種全然與生俱來的冷漠和孤獨,卻偏偏讓征戰半生的魯智深膽寒心驚不已。
他的冷漠,是因為他殺過太多的人,遠比魯智深殺的蠻子還多。他的孤獨,是獨孤求敗。他縱橫江湖幾十年,卻從無敗績。
他手中的長劍,遠比一般的長劍還要細長,而更為可怕的是那長劍上還開著長長的血槽。入手的劍柄上黃金寶玉吞口,上面鑲嵌這一顆極為罕見的黑色寶石,單單這顆價值連城的黑色寶石,便能看出這劍極不平凡。
但江湖上,卻鮮有認識這把劍。
因為但凡認識這把劍的人,無一例外全都化成了孤魂野鬼。
他一生從未放下過這把劍,即便是睡覺吃飯也不例外,因為當他放下這把劍的時候,那便是該他死的時候。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說的就是他這般的持劍人。
這是他一生的宿命。
人的執念一旦拿起來,便很難放下,糾纏一生的命運大都由此而來。
倘若老叫花在的話,若是看見這把燕絕劍,他定然會亡魂大驚。
因為這人便是當年被他逐出丐幫的師兄,也是丐幫除老叫花之外的九袋長老燕絕。當年他在閩南愛上了一個女人。這女人本是世家弟子,後來拜入蓬萊閣,因為他的一己之私,導致當年丐幫與蓬萊閣爭奪天下盟主之位時,慘敗而歸。被逐出丐幫之後,他便銷聲匿跡。桃峪村的燕神醫是他,那京都天機衛的大頭領也是他。
三個月前,神仙令出,他才來到了北山。
“你當真要殺我?”魯智深手中緊握著那把戕血刀。
“十年前,戕血刀就不該存在了。你卻多活了十年!你應該感謝我才對!”他冷漠地挑了挑眉頭。
“你當真以為你的奪命十三劍天下無敵了?未必吧,老夫潛心練功十年,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被你隨意拿捏的人了!”魯智深將手中的戕血刀猛地一抖,一臉的殺機。
“咳咳,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用不了十三劍,一劍足矣!”
刀光起,劍光至,倏忽之間,梅花枝頭被斬斷一地,一滴血滴答著打溼了魯智深腳下的那片泥紅之地。
收劍轉身,他望著北山的天空,冷笑道,“一個躲在黑暗中的人,即便他重新站在陽光下,也永遠走不出自己留下的陰影!”
“燕南飛,你...你好狠!”
身後噗通一聲,魯智深一頭跪倒在那片片泥紅染紅過的泥土上,淚光帶著濃濃的歉意,嘴角微微發抖,“老王爺,老奴終究是錯了。”
跟著咯吱一聲,一顆碩大的頭顱,從魯智深的脖子上跌落,鮮血噴起,待那頭顱滾到一隻麻雀的身邊,頓時驚起那隻麻雀驚恐地一頭鑽進周邊的密林。
燕南飛拈起一片葉子,隨風彈起,輕聲嘆息道,你的心早就死了,又何必再活著折磨自己。人啊,這一輩子就怕走錯路。一旦走錯路,便很難回頭。為了活著,便不斷地製造謊言,也不斷用謊言去圓自己的謊言,可又如何圓得上。
來到老王爺的墳頭,一腳將魯智深的屍首踢開,摘下三枝梅花枝條,全然當作三炷香,恭敬地插在老王爺的墳前,躬身三鞠躬,這才抬起頭來,哽咽道,王爺,燕絕來遲了一步!您可以安息了!
待他轉身毫不停留地走下梅山,片片被他那長劍斬飛的夜行衣,宛如千萬只黑蝴蝶在林中飛舞。
雲豹韓江和花豹姜山遠遠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愴然淚下。而那一身囚衣的金錢豹錢宇則老淚縱橫,整個人頓時跪倒在地,抱著腦袋嚎啕大哭。幾個月來的冤屈,雖然得以沉冤得雪,可他的心卻比死了還難受。
雲豹韓江一刀飛出,斬斷了他身上的枷鎖。花豹姜山一把將他拉起來,緊緊地將他摟在懷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們沒有看錯你。
雲豹韓江也唏噓道,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他。
金錢豹錢宇卻哭得更加厲害了。他寧願戰死在那沙場,也不願意被自家的兄弟這般拿刀相向。
陌上花啐了他一口道,哭,哭,你心頭委屈,老王爺就不委屈了。大魔王就不委屈了!是男人,給老孃拿起刀來。
轉頭她又朝著身邊的春風樓的一位姑娘,輕笑道,阿秋,這男人交給你了。你得給老孃換回他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