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塢明月樓,幾盞紅燈籠大紅高高掛,月上西樓,漸漸西沉。
樓上明月閣,火紅的燈籠與淡淡的月光交相輝映地在閣樓裡映照出一片暖色。昏死過去的秦風,橫躺在那張披紅掛綠的暖床之上,呼呼地打著鼾。
床前一尊罕見珍貴的銅雀香薰,絲絲縷縷地飄蕩著淡淡桃花香中雜糅了幾許龍涎香的香味。左右四盞青銅孤燈,不斷地跳動著火色花蕊,啪啪燃燒的響聲中,映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金絲楠木大浴桶。
在粉紅淡月之間,浴桶中響起嘩嘩的水聲,一個妙曼白皙的身影如游魚從那氤氳的水汽中,慢慢地伸出腦袋,明月如盤的臉頰上那雙丹鳳眼微微閉著,猩紅的嘴角上泛著陣陣慵懶的呢喃。
片刻間,細長的脖子左右擺動溼漉漉的長髮,拋灑出還帶著溫熱的滴滴水珠。水珠濺起,砸落在那青銅孤燈跳動的火色花蕊上,響起了更為清脆的啪啪啪聲。
跟著那雙微紅的丹鳳眼撇了一眼床上的動靜,心中冷哼了一聲,那小巧的紅唇卻故意發出幾聲細膩的哀怨,一雙如蓮藕一般細長的大長腿邁出浴桶,待穿上浴桶上掛著的那張浴巾,轉過頭來朝著床上嫣然一笑,“好看麼?”
秦風的鼾聲應聲而止,頓時漲紅了臉,索性翻身坐了起來,痴痴地笑著,“好看!”
“比你那大夫人和小夫人還好看?”葉三娘蹙眉之間,多了幾分揶揄。
秦風暗自吞了吞唾沫,既點頭又搖頭,唏噓道,不好說,各有千秋吧。
葉三娘當即怒目一瞪,翹起小嘴啐了他一口道,男人,都是這般口是心非。
待她走到床前,一團山丘堆雪地擠壓在床邊,秦風下意識地往床後躲了躲,一臉哀求道,你別過來。
“咯咯,你就那麼怕我吃了你?”葉三娘嗤笑一聲,臉上更加多了幾分哀怨。
“他們說你吃人不吐骨頭,端是可惡。”秦風故意拿話激她。他如今渾身無力,只盼著這早點擺脫這噩夢。
葉三娘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那窗前,一把推開窗戶,指著那月色下的煙雨湖恨聲道,是啊,單單這煙雨湖,每年都有不少的男人被餵了魚。你覺得他們該死還是不該死?
秦風啞然失笑道,我又不是他們,哪裡知道他們該死不該死。
“是啊,你又不是他們。可我覺得他們該死。”
“那他們便該死吧!”秦風違心道。此刻,他只想早點逃離這溫柔鄉。
“這話倘若是旁人說出來的,我還信。可偏偏從你愛民如子的秦大將軍嘴裡說出來,多半是騙人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髒,打心底裡看不起我?”葉三娘少見地眼角濺起了淚光。
自從北山關大捷,秦風的名聲震盪天下。她便注意到了這個小男人,這男人幾乎快成了大秦帝國的傳奇人物。人人都說這少年將軍,器宇不凡、風流倜儻,不但多情還專情。而且還嫉惡如仇,將那蠻子殺得血肉橫飛。即便是那身在皇宮大內的姐姐葉飛白,也多次在信中提及,朝堂之上無論是文臣和武將都極為看好這少年,隱隱把他當成了北山王府的替代者。而那昏君向來心胸氣狹,可幾分躊躇之後,卻也聽信了太子的建議,將他擢升為北山衛司馬都護。一夜之間,他大權在握,將那不可一世的北山王府踩在腳下,成了一方諸侯。這讓她更加好奇和詫異,以那昏君的做派,很少如此妥協。這少年竟有何種道行,讓這朝堂上下,連帶著太子也為他上下奔走。
可如今看他,卻也不過是一個青蔥少年。
秦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躊躇之間,若違揹他的本性,他做不出那違心的事情,即便是死了又何妨,三十年後他還是一條好漢。當即朗聲笑道,這人啊,能活著都不容易。我阿母曾經說過,這人啊如果自己覺得自己髒,那才是真的髒。你若問心無愧,又何懼那風言風語。
明月十三釵在桃林的一番話,不管真假,但卻在秦風的內心多少有幾分觸動。因為這讓他很容易想起那夜臣葉青山。世人都罵葉青山,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奸臣,賣國求榮、一心舔狗,乃是皇帝身邊的一條鷹犬。可那日在北山,老王爺以及眾將軍的一番話,卻打破了他對大秦朝堂的認知。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那麼一群人站在黑暗中,卻撐起了這天下的光明。
葉三娘頓時神魂大震,“你若覺得髒,那才是真的髒。你若違心無愧,又何懼那風言風語。”是啊,世人罵我欺我辱我,可誰又真正懂我?她做的那些事情,本是就見不得光。若傳揚出去,她興許會流芳百年,可卻與她的本心事與願違。“你的阿母了不起!她比這天下人活得明白。”葉三娘心生感激道。
跟著她抹去眼角的淚光,整個人突地變了一個樣子,飄然一笑道,有人說,你懂我。果然沒錯。
秦風見她轉瞬之間,比古靈精怪的天殘還善變,當即一臉愕然,心中暗自提醒自己,這女人可是臭名昭著的大惡人啊。突地又聽到她這番話,頓時驚訝地脫口而出道,誰?誰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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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三娘卻一臉古怪道,說好的三更天來,你為何四更天才到?那燕峪村的酒,就那麼好喝?還是你捨不得你那大夫人,溫柔帳裡脫不開身?
“你?原來你一直在監視我!”秦風渾身冷汗淋漓,原來他的行程,她一直都知曉。這人竟然厲害如斯。
葉三娘冷笑道,我若不提前出手。你早死了。嘖嘖,殺秦盟可是出了百萬兩銀子要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