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境的狂妄,可見一斑。
將雲間客棧託付給信得過的小廝,秦綿站在門口,轉頭打量著她這座棲身多日的北山舵,一時之間,心緒複雜,嘴裡苦澀難當。
她原本想著等到拿下這盟主之位,在等過兩三年,將這北方武林安頓下來,她便要大肆操辦一番她和秦風的婚禮。
阿母說,女人最浪漫的時候,莫過於那鋪天蓋地的鮮花和掌聲中,那一襲白色的婚紗,那一枚海誓山盟的戒子。
愛我所愛,海枯石爛。
“到那時,我要向他求婚。我要讓這世上的女人都看看。女人也能活得像個男人。”
但這種想法,只怕他不會願意。
旁人不知道他的心性,她卻知道他骨子裡比誰都高傲。讓他向自己低頭,只怕比那攀登巍峨的北山還難吧。
但她有信心,征服他。
如果他是座高山,那麼她就要當那高山之上的天空,甚至雲彩。你再高,總不至於還能高過天吧。
可如今,這場戰亂將她的心血付之一炬,再回來時,他還在不?她也還在不?這雲間客棧還在不?
她望著那棵生老不死的迎客松,咬緊牙關,暗自提醒自己,活著。一定要活著,像這棵樹一般地活著。無論風雨怎麼摧殘,我命由我不由天。
轉身她決絕地一把挽起秦風的胳膊,故作瀟灑地朝著背後的客棧,嬉笑道,走吧,親愛的!北山不是我們的終點,而是我們愛情的起點。將來我還要跟你生一堆的孩子。讓你也能組建一支北山衛。
秦風肉麻地打了個激靈,恨不得一把推開她。可看見她那笑中帶著淚光的悽婉,他又於心不忍,只得悻悻道,大魔王,我來了。你可準備好迎接我的挑戰?
遠遠站在客棧青瓦之上的天殘,看著她暗自伸出來挑釁著勾起的手指,朝著地缺撇了撇嘴道,我去他孃的愛情,就她也配擁有愛情?連主人都不曾擁有,何況她這個凡人。
地缺深以為是地連連點頭。
這世上既然主人不配擁有的,那麼其他人更加不配擁有。
這是家奴十八條規則中,至高無上的第一條:主人定律。
天殘更願意稱之為“真香定律”。
地缺吃了一嘴的狗糧,故意朝著天殘揶揄道,真香。
天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罵,這王八蛋從來就沒跟她一條心。怪不得老孃從來就看不上他。“小男人,哈哈哈,我的小男人你跑不脫的。”
她伸手朝著秦風的背影遙遙一抓,似乎要把他牢牢地拽在手心裡。
地缺看著她一臉花痴樣,心中暗罵,這娘們中毒不淺。老夫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
一想到這裡,踩著青瓦,騰起身子,從那屋頂之上將身影竄了出去。
天殘感覺自己在唱獨角戲,頓時沒有了興致。
待秦風與秦綿他們踏雪而去,漫長的北街,空空如也。
不只是鳥飛人散的大街,還有人心。
北山關的狼煙,望不斷的哀愁。
家家戶戶關門閉戶,但卻都暗自開著窗,多少個婆媳守在那窗前低聲落淚。
如果說五年前北山的男兒殺出了血性,保住了這方家園,那麼如今這一仗誰也不敢預料最終的結局。畢竟北山衛老了,北山衛也老了。
那梅山之上,埋葬的屍骨未寒,當年嗷嗷待哺的孩兒才剛剛長大成人。
之前與秦綿喝茶的少女,站在春風樓這座人去樓空的空樓上,望著這條昨日還繁華如一的大街,她竟然不知道那遠在京都的父親的話,是對還是錯。
大魔王羅一刀與那白雀玉雕兔在那雲山別院春風一度,她幾度差點衝進去殺了他。可臨到門口,聽見那羞人的聲音,她又不由地停下了步子。
父親曾經對她說過,這男人就如天上的風箏,你手抓得越緊,反而越飛不高。
誰家的男兒不風流?
不風流的男兒,他還看不上眼。
那一夜,她恨意難斷,連連點了三個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