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練清遠看來,封曲就是住在花裡的孩子,而他就是那朵花,他想把花瓣合起來,保護好她,不讓蜜蜂擾了她的安寧,不讓風雨摧殘了她,而她卻非要把自己撐起來,現在,她終於願意安靜地躺在花蕊裡,任他呵護。
封曲把電腦收起來,去簽了個字,然後就打算離開。練清遠趕忙收拾好東西跟上,跟在她後面,腳步不自覺地放慢,總怕她聽見後扭過頭來說不讓他跟著。
封曲先進去,練清遠進去的時候正好跟她面對面,看見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他突然很緊張,總想說些什麼話。
“心情不好麼?都沒見你怎麼笑。”
“沒什麼好笑的。”
再次陷入沉默。練清遠苦惱自己竟然問了那麼一問題。
封曲看著地,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跟練清遠說話,跟他說話就像是對自己大大的嘲笑。經歷了那麼多事好不容易才恢複些元氣,卻再次在同一個地方跌倒,這個坑是有多大,才讓她深陷其中,以痛苦澆灌卻還是甘願為之低頭。
以前的淚都是白流了,以前的痛都是白受了,以前的堅決都是白下的,昨晚最後的決定,把她之前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打破了,好不容易撐起的,僅因為練清遠的一句話,她就自己砸了。
在算好時間知道練清遠快回來時做好的心理調整全亂了,她現在就是把自己放進了食堂的剩飯剩菜桶裡,各種嫌棄鄙視。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沒有出息,那麼多的努力都廢了,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麼救,都說天就自救者,像她這樣的人,連老天看了都要嫌棄。
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有,可一想到那句“永遠離開”,那些想法就都消失了。
她還是敗了,就不知是敗給了自己,還是,敗給了練清遠。她只知道,她最受不起的,就是他的離開,偽裝得再好,也經不住事實的打擊。
週六,封曲十一點多就去吃飯了,沒想到還能看見練清遠,站在同樣的一棵樹旁,眼神看著門口,疏忽飄蕩,旁人看著以為在發呆。
封曲思忖,怎麼說練清遠也是快奔三的人了,竟然還用這麼幼稚的方法,不知道的真以為是大學小夥子。不過他跟著也沒用,她一點也不會回應的。
走到了打飯口,封曲要完了飯,卻沒看見練清遠的身影,這幾天都是她吃什麼他也吃什麼。巧巧的,餘光一掃,一不小心就看見了餐廳門口正在跟一個女生說話的練清遠。
而且那個女生有那麼一點熟悉,下一秒封曲就想起來了——她是何妍。
真就不該往那邊看,封曲自省。練清遠的一切都跟自己沒有一點關系,封曲默唸,然後一臉淡然地找位置吃飯,還特意找了個四缺一的桌子。
練清遠跟何妍說完話,就去了剛剛封曲買飯的地方。還有幾步的位置,練清遠看見地上的一個發繩,一個小櫻桃,他一眼便認出來,就是當時自己送給封曲的。
拾起來,吹了吹灰,又仔細用紙擦了擦。黑色發繩已經比原來大了不少,整個看起來鬆垮垮的,想來是經常戴。練清遠笑了笑,把發繩放進口袋裡。
吃完了飯,練清遠又跟在封曲後面回去。
走到半路,封曲突然不走了,把全身的口袋都翻了翻,最後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從練清遠身邊過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
練清遠看著,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封曲!你是不是要找這個。”
封曲回頭,看見那個櫻桃發繩就在練清遠的手裡。雖然她就是要去找它,但此時她想矢口否認。可她本就坦蕩,又覺得為了練清遠別扭一回不值得。
“給我。”
練清遠過去,把發繩放在封曲的手上。
一陣秋風吹過,吹得封曲手心癢癢,忙收了回來。
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用再去食堂了。封曲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就又停了下來。轉身,臉色已經從剛剛的泛紅變得泛白。
“你看見我掉的麼?不然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
練清遠會心一笑。“沒有,在視窗地下看見的。因為這是我送你的,我當然記得。”他記得的,還有當時封曲笑得幸福滿滿的樣子。
“你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我的麼?”封曲沒有看練清遠,只是死握著手裡的發繩,指甲嵌進了肉裡,也沒有要松的意思。
“對,這個發繩的樣子,我一直都記得很清楚。”練清遠想著這樣是不是會讓封曲知道,其實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經在他心裡了。
“你會騙我麼?”封曲的聲音已經變了,帶了點哽咽,聽得出來一直在隱忍著什麼。
“不會。”
“你怎麼了封曲?”
練清遠要過去,封曲往後退。他停下來,她還在往後退,直到退著碰到了一個石椅才停下。
封曲抬頭,眼睛紅紅的,一直抿著唇,過了一分鐘,她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