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你看。”
封曲的手顫了顫,把手機遞給練清遠。
“那個學長,他跳樓自殺了。”
那個被求婚的學長。他就從辦公樓上跳了下來,空間動態裡那血腥的照片,面朝上,而頭下散開了一片紅色,像是個躺在紅色鏡面蛋糕上的小人偶。睜著眼睛,像是在祝所有人死亡快樂。
封曲在發呆,她不敢相信,像是浸在了海裡,卻不想被濕了衣服。
明明是好好活著的人,那天,她彷彿已經看見了他光輝的未來,有善解人意的妻子,有前景很好的工作,但這一切,卻在封曲看見那條說的那一個停止了,彷彿陰陽在倒轉,日月在顛倒,地球都成了方的。
“所以說,他的死可能是博導間接造成的。”
“嗯?”
“你看看。”
練清遠把後面幾張圖劃給封曲看,是幾張截圖圖片,上面寫滿了李萬榮女朋友對他死因的猜測,還有聊天截圖。是一個工作分組,他們在吐槽博導,同情李萬榮,說他任勞任怨,甚至還有情色內容······
“練老師,你覺得,這可能麼?”
封曲覺得三觀被顛覆了,博導也算是老師吧,是老師逼死了學生麼?不能相信。
練清遠搖了搖頭。“這不太好說。”練清遠夾了個蝦餃給封曲。
“你還記得咱們跟易數去爬山那次麼?那天下山的時候碰見的一個咱們學校的,就是李萬榮,跟著他的那個中年婦女,就是他的博導。”
封曲想起來了,那個走在前面揹著東西,還扶中年婦女的那個學長,讓封曲相信是學長跟那個女人有一腿,她更相信動態裡顯示的。
可是,怎麼能這樣?半夜想把學生叫到家裡,還說什麼丈夫出差沒事,從那些會話看得出,李萬榮每回一句都是斟酌又斟酌,推辭又推辭,但博導的話確實逼迫再逼迫。
那一段段,都是李萬榮被撕碎的自尊與殘留的絕望。
“走吧,我去辦公樓一趟。”
練清遠剛剛接到導師的資訊,讓他去送把鑰匙。封曲堅持她也要去,練清遠眉頭皺了皺,但封曲拽著他的胳膊不願意,練清遠哽咽,隨她跟著。
滿樹的白花,五個花瓣挺起來像個五角星,它們聚在一起,看著樹下走過的一對佳人,它們在笑,是為了回應女生如陽光溫暖的笑臉。
但花不知道,在以毫秒計時的瞬間,練清遠把胳膊往上抽的動作,只是下意識,所以,只有肌細胞知道吧。
剛下了電梯,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老先生,戴著眼鏡,正用紙擦著汗。
“老師。”練清遠頷首,封曲也跟著做,然後馬上鬆了抓著練清遠胳膊的手。
“喲!這麼快女朋友就交上了!哈哈,辛苦了來送個鑰匙,怪我這腦子不好使了!”
封曲靦腆地笑了笑,但心裡卻說不出什麼滋味,剛剛李萬榮學長的死就是和導師有關,現在練清遠大清早就給導師開門,如果不是她把他叫起來吃飯,那他是不是也要趕快起床來開門,就像萬榮學長把寫報告的時間用來跟導師逛超市、提東西一樣。
那會不會······封曲腦海裡浮現出剛看的那張照片,不自覺地把照片的臉換成了練清遠,封曲嚥了口唾沫,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安靜地站在一旁,就像一座冰雕。
練清遠開完門,扭過頭,就看見封曲那一臉沉重的表情,跟身上的粉色短袖形成鮮明對比,還有她水汪汪的眼睛。他走過來,用手攬過她的肩,輕輕拍了拍。
封曲抬頭,兩人正好對視,練清遠兩邊嘴角上揚,封曲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兩隻手也抓了上去。
“我們走。”
“好。”
才走到電梯口,就聽見前面走廊裡有吵架的聲音,封曲抬頭看看練清遠,練清遠示意說我們去看看。兩個人拐進前面的走廊,看見一個頭上帶了一圈白布的黑發女生,她真跟一個中年婦女撕扯。
“李蘭珠!你還我男朋友!你還我的李萬榮,你個八婆,都有丈夫有孩子了,還拽著我的萬榮不放!他上輩子是造了多少孽才會遇見你這樣的毒婦!”
女生拽著中年婦女的衣服,狠狠地拽,像要把皮給抓下來。
“你個潑婦!來這麼早都避不開你!李萬榮自殺關我什麼事!他自己輕生,你別拽了!松開!”
“你的臉皮真厚!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麼!多少次,因為你找萬榮,他放我鴿子,或者半路就走!我理解,你是老師!但是當我看見他的群聊記錄,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想把你砍成碎片麼?你讓他每天給你帶早飯,陪你一起逛街,一起吃宵夜,還說話撩他,你知道他有多厭惡你麼?可是他能怎麼辦?你知道他有多痛苦麼?這些還只是聊天記錄裡的,那現實裡呢?每天,你們有八個小時都在見面,還要二十四小時騷擾他!你還是人麼?你說,你說,為什麼他會跳樓?你到底讓他對人生多絕望,才會從你的辦公室跳下去!”
女生已經泣不成聲,她把中年婦女推到窗戶邊,要把她推下去。淚水就像辮式水系,橫縱交錯在白皙的臉上,陰狠的目光像絞肉機一樣,殺人不眨眼,正是現在的狀態。
練清遠和封曲一過來就看見這樣的一幕,封曲本來快步地要趕過去,但看清人臉以後,她停步了,她拉著練清遠,墜在那裡。她想自己這時可以變成大樓建築裡的一根鋼筋,沒有思想,只要不能動就好。
封曲站在那裡,練清遠想推掉她的手,卻發現封曲拽著不放。使勁別開後,才上前阻止即將發生的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