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心底的那種感覺，小蓁蓁就像是一個孤寂了半生的靈魂彷徨得不知去處，她的眸光冰涼如水，完全找不到一絲生氣。渾身上下，也尋不見半點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孩童的半分燦爛，她有的，是無邊的沉寂與黯然。
就好像，這個世界於她，是可有可無的。
蘇陽朝旁邊挪了一點，讓自己的身形徹底暴露在她的視線範圍內，然後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來，哥哥牽著你好不好？”
她盯著蘇陽看了會兒，然後又看向了蘇澈。
蘇澈有些沒忍住，咳了一聲，蘇陽就見到小蓁蓁忽地飛快地將自己縮成了一團，像個石墩一樣，將頭深深地埋在了膝蓋裡，渾身發抖。
“蓁蓁，”蘇澈因為憋著咳嗽，臉都有些漲紅了，他蹲下身來，在小蓁蓁的頭上，輕輕地摸了兩下，很輕很柔，“蓁蓁，是爺爺身體不好，才咳嗽的。你快抬頭看看，這是你的哥哥，蘇陽。以後，只要有蘇陽在，他會保護你的，永永遠遠保護你的！”
“是啊，蓁蓁，先讓哥哥抱抱你，好不好？”蘇陽看了一眼蘇澈，伸手，在小蓁蓁的手背上摸了一下，見她沒有抗拒，這才慢慢地抓住了她的手。
地上，小蓁蓁也慢慢地抬起了頭，看向了蘇陽。
“蓁蓁，叫哥哥。”蘇澈在旁邊又鼓勵了她一遍。
小蓁蓁咬了咬自己冰涼的唇，她看著蘇澈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了蘇陽，唇上有一個哥哥的口型，可是，卻沒有聲音。
蘇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蘇澈。
“醫生說沒有問題，要慢慢教，陽陽，你有空多陪陪她。”
一旁的小蓁蓁，卻好像什麼都沒聽懂似的，依舊懵懵地站在那裡，她的手讓人被蘇陽握在手裡。
“好了，蓁蓁，讓哥哥帶你去花園看看好不好？爺爺和大人們要說點事情，過一會兒去找你，可以嗎？”蘇澈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棒棒糖，遞給了林蓁蓁。
小蓁蓁接過了那糖。
“讓哥哥抱你去，好不好？”蘇陽的聲音，循循善誘，“那裡有許多的花，還有蝴蝶，蜜蜂，蜻蜓，哥哥帶你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好不好？”
說著，他朝小蓁蓁張開了手臂。
小蓁蓁手裡拿著糖，抿著嘴看了蘇陽一會兒，然後腳尖朝他微微動了一下，蘇陽會意，連忙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走咯，哥哥帶你去看花去了！”蘇陽故意將聲音喊得很大，又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小蓁蓁，她捏著那根棒棒糖，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隨著蘇陽將小蓁蓁抱著走遠，屋裡的一切全都靜止了下來。
沙發邊上，林蓁蓁正要追過去，卻被人拉住了手臂，又是一陣天地旋轉，她再睜開眼，又回到了那間長廊上。
“蓁蓁，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不，我不要去，我還要去看哥哥！”林蓁蓁的聲音裡還帶著幾分顫抖，說著，她一把掙開了束縛，又推開了剛剛的那扇門，走了進去。
這一次，還是蘇家的客廳，只不過沙發裡空空的，沒有人。她側耳凝聽了一下，正要去找蘇陽，卻聽到二樓的書房裡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她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踏著樓梯朝那間書房走了過去，書房的大門緊閉，她將耳朵貼在了門縫邊上，聽著裡面的聲音。
“這個孩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讓她姓蘇！”
屋裡傳來蘇澈清晰的咳嗽聲，“我已經這個年紀了，再過不了幾天就要去見她爸媽了，到時候，你讓我怎麼向他們交待？我知道，蓁蓁不是在你身邊長大，你對她沒什麼感情，可她畢竟是我們的孫女，就算你不喜歡她，也不該成天冷著臉對她，她也是有感覺的！”
“感覺？她哪裡有感覺！她就是個怪胎！你當初和我說，接她回來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跟我說她聰明懂事？她聰明懂事就是半年也不出一個字，叫她不應，問她不答，這就是你說的聰明懂事的孫女兒？別說姓蘇了，這樣的孩子帶出去，人家都要笑話我們蘇家生了個傻子！榆木疙瘩！你想我們被人笑話嗎？”
蘇澈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還有，她成天黏著陽陽，連陽陽去學校都要跟著去。你也是，眼裡心裡就只有那個孫女，公司你還管不管了？佑安的婚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辦？陽陽這次期中考試成績下降了，你問沒問？你要再這樣不管不問其他事情，我只能把這個孩子趕出去了，索性一了百了！”
“你……你怎麼不講道理！那個孩子吃了多少苦，才會變成這樣？醫生說要有人多陪陪他，我身體不好，讓陽陽照顧她怎麼了？陽陽是她哥哥，哥哥照顧妹妹，誰家不是這樣！”
“那誰家妹妹像咱們家這樣，木樁頭似的，連話都不會說！”
屋裡還在吵，林蓁蓁卻忽然什麼都聽不到了，她轉過頭來，只見蘇陽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正捂著她的耳朵。
“蓁蓁，剛剛你謝大哥踢球帥，還是哥哥踢球帥？”蘇陽扯著嗓子，就大喊了一聲。
“哥哥。”
在她的心裡，哥哥永遠是最好的，永永遠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