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潑墨,滿目銀裝素裹,已過子時這是開年的第一場雪。一彎銀月藏匿厚重雲層,零零星子閃爍黯淡光輝。
朔風如刀刮的人肉疼,好似剝皮削骨。
她身後是萬丈深淵與滾滾江水,身前是同胞族親。
逃無可逃,退無可退。後路被封,前路唯有一死。容巽不解,她怎麼就淪落到這一地步呢?
明明每一步都走的事無巨細,不說凡事親力親為,她也是安排了值得信任的人。搞不懂啊搞不懂,看來她是低估皇帝了,不動聲色算無遺策不愧皇族。
皇帝為什麼非要她命?其實她是知道的。帝王側畔豈容虎狼安眠,她與宋也挾天子以令諸侯架空帝王獨攬朝政,這是該得的下場,能給她留個全屍,都是皇帝仁慈。
她沒想到的是,皇帝派來的人會是容家元氏宗親,要知道沒了她們容家會敗落的很快,皇帝不會留下這些人,他們是傻還是沒長腦子?幫著皇帝來取她性命,能有什麼好處。
被拼死護著的宗親出賣,還要被他們取走性命這讓容巽有些不爽,卻也沒怎麼過分的抗拒。
罷了罷了,時也命也,命該如此。
她就站在那,一身絳紫朝服,羽冠束發傲然凜冽。縱使天地間孑然一身,仍舊貴不可言。
一雙形狀較好的杏眼似笑非笑,緩慢而倨傲的掃過這些人,唇角輕輕了了一勾半是嘲諷半得意。
嘲諷這些人的沒用,看吧,縱然她落魄至此,這些人依舊不敢動她分毫。得意的是自己,居然能讓皇帝費盡心機。
她一人閑散淡漠,對面烏泱泱的幾百人面色謹慎,僵硬又忌憚。
”咳咳”一聲微弱的咳嗽從眾人背後傳來,呼啦一下,虞氏宗親從中間分散開來演變成夾道歡迎這人。
緩步從眾人身後走出一女子,是雍容華貴卻格外顯老的元氏
“郡君……”她聲音暗啞,眉頭擰起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
容巽見翻個白眼見她就煩,手指懶懶散散的來回撥弄,但又豈止是煩。
“呵?”容巽輕笑眉目譏諷,眼底蘊藏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與微弱的掙紮,“不知元氏你來這幹嘛?”
“這大風大雪的,再把您給凍壞了,本官可沒法給皇帝交代啊。”
她沒給元氏接話的機會,一拍額頭做恍然大悟狀,“瞧我這記性,元氏您怎麼說也是個誥命夫人,就算再怎麼嬌弱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凍壞了。”
元氏八風不動,始終笑容清淺。
“郡君這是何必呢?語言是最傷人的武器,傷的也不止是我自己。”
容巽嗤笑,“少裝模作樣了。咱們誰不知道誰啊,都是千年狐貍修成精玩什麼聊齋。”
“如此我便直說了。”元氏上前兩步。從來都是倨傲淩然的虞素寒微不可查的後退了一些,面上撐著無所謂的笑心底卻打著鼓,她對元氏一向又愛又怕。
元氏沒再給她後退的機會,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後背擋住後面的視線。
容巽抬頭,杏眼中一片愕然。
元氏笑笑小聲道,“活下去,郡君活下去。”隨即一掌把人拍下萬丈深淵。
“姨母!!!”撕心裂肺的一聲,喉嚨都喊破音了。瞠目欲裂怒目而視,容巽怕突然很怕,這一下元氏用了十足十的力在她受來卻也不過徒有其表。
元氏少時曾在家中習武,力氣並不小,這下是為什麼?
看著深淵中不斷下落的人影,元氏二十年來,第一次露出真情實意的笑容,萬幸她可以為姐姐保住一個孩子。
元氏彷彿油盡燈枯一般面容逐漸變老,後面的容家宗親不知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