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你在東輝城混的不錯,名聲都傳到塞北去了。”淩筠冷笑,“弟弟在家中胡作非為也就罷了,不知何時竟變得這般不自量力。身為兄長,你叫我怎能坐視不理?”
淩筠這話說的刺耳,階下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殿上的淩霄被他的笑容攝得頭皮發麻,一時間也是傻了眼,不知如何回應。
雖然素日裡兄長待自己也是百般苛責,可在這麼多人面前駁盡自己的面子,還是第一次。
淩霄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
淩筠長自己五歲。因淩氏夫婦忙於生意,便小淩霄託付給淩筠照顧。淩筠對他要求十分嚴苛,詩詞禮樂、琴棋書畫等皆尋了東輝城最好的師父來,樣樣事物都要他精益求精。
淩霄性子執拗,事事和淩筠對著幹。淩筠不溫不火,淩霄一旦哭鬧,便拎起他就丟到小黑屋去。淩霄怕黑的緊,在屋內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而淩筠鐵了心腸,始終無動於衷。直到小淩霄真心懺悔,哭唧唧向自己認錯,才肯作罷。
雖然長大後稍稍懂了些兄長的苦心,但淩霄始終還是對小時候的事情耿耿於懷,對他難以親近。每次聽見別人說起自己的兄長待自己千般萬般好時,淩霄心中五味陳雜。往事不堪回首,淩霄一包眼淚只能默默地往肚子裡咽。
後來淩筠過了殿試,被任命為朝廷武官去鎮守邊防,淩霄才真正從噩夢中解脫出來。沒了約束的淩霄沾沾自喜,開始混跡於青樓楚館。天高哥哥遠,就是聽到傳聞很的牙癢癢,他也沒辦法趕來教訓自己。春風得意的淩霄自是把兄長臨行前的諄諄教誨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位淩大人可對本宮的太傅有什麼意見嗎?”蘇篁緊蹙雙眉,頗為不悅,“淩筠大人若是來看比賽的,就請隨主司前往擂臺方向,若是存心來找東宮的麻煩,就別怪本宮不顧情面請您出去了。”
“太子請勿動怒,臣自然是聞訊來看殿下比武的。”淩筠忙拱手致歉,溫然一笑,“不過太子殿下如此偏愛包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太傅,還當真是少見,想來淩霄也有些本事,竟能入了殿下的眼。臣今日請了位貴客前來與殿下切磋武藝,相信殿下,也一定想見他的。”
“二弟近來可好?”
眾人循聲看去,卻見來者是一位約莫十二三歲模樣的年輕劍客。少年一襲素色白衫,劍眉星目,模樣俊秀,卻是與蘇篁有幾分神似。然而,二者周身的氣場截然不同。這位少年高大凜然,一股精明英氣的將帥之風令人膽寒,而蘇篁年紀不及他大,巍峨的皇室氣度之下,相比卻是多了幾分儒雅溫和。
眾人見狀,忍不住議論紛紛。來人不是他人,正是胤朝久居宮外的大皇子,蘇煥。
蘇煥的出身並不顯赫。他的母親李夫人原是浣衣司的女官,機緣巧合得到當今皇帝的臨幸。說來那李夫人也是福澤深厚,一夜承恩後便懷有龍胎,皇帝膝下無子,甚是高興,李夫人便被納入後宮封為貴人,一時間風光極盛。十月之後,李貴人誕下蘇煥,加封為三品夫人。然而因出身之故,皇帝無法將蘇煥立為太子。蘇煥因此在宮中頻頻遭人排擠陷害。李夫人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子,待蘇煥七歲時便將他送出宮修習武藝。由此一來母子見面時間雖然不多,卻也保住了二人的性命。
而那李夫人在宮外給蘇煥尋的師父,正是淩霄的兄長淩筠。
“我不記得大哥曾說今日要來。”蘇篁行了一禮,略表敬意。
“為兄許久不曾回宮,一進東輝城便聽聞了此等大事,這才央著師父帶我前來,貿然進宮,殿下還請不要怪罪。”蘇煥回道。
“大哥舟車勞頓辛苦了。”蘇篁依舊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有勞淩大人帶我讓我們兄弟二人在今日重逢。還請到那邊就坐。”
“難得兄弟重逢,此等大喜之日,殿下若是不與大皇子比試一場,豈不遺憾?”淩筠唇角微微勾起,“不瞞殿下說,大皇子在來之前便與殿下尋來的亓宏公子交過手,不幸敗了,還負了傷。亓宏公子年少英武,體魄強健。臣恐太子貴體有損,鬥膽請二位殿下進行比試。若是太子殿下勝了,臣便向皇上請旨自願前往戍邊三年,以恕今日冒犯之罪。若大皇子得勝,殿下也要遵守比武前的約定,逐淩太傅出東宮。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呵,比武?淩霄冷笑。
這個淩筠,分明是想逼著蘇篁在眾人面前讓自己顏面掃地,此後再無顏在東輝城立足!
淩霄的胸口彷彿被什麼狠狠壓住了。
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他不惜觸怒太子也要讓自己顏面掃地無路可退?讓他對自己有如此怨結?
蘇篁也是愁眉緊鎖,一副為難的模樣。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處境。淩霄傳授的劍法雖是清奇,自己卻內功不足,無法將此招的威力發揮到極致。可兄長蘇煥不同。他自小在淩筠身邊錘煉,吃了不少苦,怎麼可能輸給自己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本是想給淩霄一點小教訓,可如今——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看著目光呆滯一籌莫展的淩霄,蘇篁暗暗下定了決心。
“就如淩大人所言。”
“請。”蘇煥拱手行禮,先行朝比武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