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就這樣躺下了。
到了醫院,三人刻不容緩,快馬加鞭地趕到了手術室。室外一片冰涼,除了那個不停旋轉出嘀嗒聲音的時鐘,再無其他聲響。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李叔與其說是安慰季珂童,倒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跟在李雲德身邊已經四十多載,兩人就像親兄弟一般和睦相處,如今他病危,對李叔來說,他的打擊似乎比季珂童更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亮了。很快醫生走出來,看了眾人一眼,遺憾地搖了搖頭,“病人已經不行了,家屬若還是有話就趕緊進去說吧。”
李叔身形一顫,差點摔倒在地,與此同時,季珂童也衝了進去。
手術檯上,李雲德面『色』蒼白,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各種儀器在旁邊不停嘀嗒地響著。
兩鬢已經有了白,毫無掩飾地將他的年紀暴『露』了出來。她輕輕靠近,心裡反而愈平靜。
他兩眼無神,甚至沒有看季珂童一眼,就那麼不輕不重地問了一句,“你來了。”
季珂童“恩”了一聲,淡淡地地說道,“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倒下。”
她說的語調很平靜,但是說出的話,卻似乎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李雲德嘴角咧了咧,他此時身體已經不允許他轉動腦袋,只得伸出了手,顫顫巍巍地想要被人握住,“珂童,你能來看我,我已經知足了,你走吧。”
本來還很平靜的季珂童在聽到李雲德要自己走的時候,居然有些氣憤了,“我也不想來看你,但是宇添怕我後悔,所以我就來了,現在我看也看了,我是該走了。”
“等等。”李雲德突然叫住了季珂童,“你是說,溫宇添讓你來的。”
“恩。”季珂童想了想還是點頭。雖說是吳玉瓊讓自己過來的,但溫宇添也並沒有反對。
“原來是他,呵呵。”李雲德嘴裡出古怪地笑聲,連臉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猙獰。
季珂童看得心裡有些虛,輕聲問了句,“你怎麼了?”
李雲德擺了擺手,“沒什麼,你愛這個男人嗎?”
季珂童一愣,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問。
李雲德卻像是用盡了力氣一般,大聲地吼了一句,“我問你,你愛不愛這個男人?”
見他動怒,季珂童更來氣了,她用旁人無法質疑的語調認真地強調著,“愛,我很愛這個男人。從小到大,除了師父以外,他是第一個給我溫暖,也是第一個讓我懂得什麼是幸福的男人。”
李雲德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整個身體像是癱軟在了上,沒有半分力氣。他點了點頭,“好,好。我明白了。”
季珂童有些莫名其妙,卻見李雲德揮了揮手,“這輩子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但你也無需恨我,你走吧,就當從沒有我這個……父親。”
“我會的。”季珂童平淡地回答。二十多年都沒有見到的父親,就算此時病危,她依舊無法原諒,更不會產生任何的感情。
只是不知為何,她心裡竟有些疼痛。門外,溫宇添向她張開了懷抱,季珂童靜靜地摟著他,“宇添,我怎麼覺得心裡有些難過。”
“老爺不行了。”李叔出來,低著頭沉重地說道。
季珂童身體一頓,眼角似有東西流出,她迅擦到,“你說什麼?”
“老爺去了。”李叔嘆息一聲,朝兩人九十度鞠躬,“不好意思,我先去處理後事了。”
季珂童呆呆地給李叔讓出一條道,剛才他們還在講話,怎麼說去就去了。可她卻是沒有勇氣再進去看一眼。
她是恨他的,可心裡怎麼還會難過。
她強忍著心中酸楚,故作堅強地衝溫宇添一笑,“宇添,我們該回去了。”
“不行,父親的葬禮我們還沒有參加。”溫宇添拽住了季珂童,用一種她無法反駁的語調說道。
季珂童低下了頭,鼻子一酸,眼淚最終還是落了下來。她撲在溫宇添的懷中,不停地質問著,“為什麼,明明沒有什麼感情,可我依然覺得難過。宇添,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溫宇添輕撫著季珂童的頭,眼裡波瀾不驚,他似有些機械地重複問道,“不,你沒有做錯,沒有做錯。”
因為害怕影響李氏內部矛盾,李雲德死亡的訊息暫時沒有公佈出去。而季珂童和溫宇添在簡單地祭拜了李雲德之後,便離開了。
這個家,向來就不屬於她季珂童的。那些可笑的遺產,她也沒有心思去爭奪。
人『性』的醜惡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全都來了,雖然對外封鎖了訊息,但內部已經爭鬥重重。尤其是季珂童這個突然迴歸的女兒,更是他們集體仇視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