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就是這個村子的公舍,數十個年紀不比劉大旺小的老漢和一般婦孺在裡面忙碌,還有不少小屁孩子在跟著大人後面打轉,倒沒有像別處的小孩那樣,聞著吃食的香味就流哈達子,顯然,平時他們並不缺這些吃食。
一口大大的平底鍋被刷上了油,一個個擀好的小面餅被放在平底鍋上,擺好之後,一個老漢用帶著木柄的鐵鈎將平底鍋端到了灶臺方向,這時,掩蓋著灶洞,被炭火燒的紅彤彤的一個大鐵鍋蓋,被灶臺前的一個婦人透過拴在房樑上的鐵鏈吊了起來,等平底鍋在灶臺上放好,那婦人便慢慢松鐵鏈,讓燒紅的鍋蓋將平底鍋蓋好,做好這事,那婦人便馬上倒轉了灶臺旁邊的一個沙漏,顯然,沙漏裡的沙漏完了,這一鍋餅就剛好炕熟了。
公舍裡的人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都是老人家了,但他們幹起這些活來很熟練,可能是平時吃食不虧的原因,他們看上去顯得很健壯,這讓李世民突然想起了孫得壽說過的一句話,‘每個人,都應該活到七八十歲才正常。’
當時李世民還覺得這是一句不太現實的話,現在看來,也並非不可能,不生什麼大病的話,這些人再活個二三十年,應該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陛……”
“閉嘴,怎麼看著吃的,你就結巴了。”
尉遲恭指著公舍裡的一個超大的簸箕手指發抖,正欲喊李世民看過去,卻是被李世民喝止了,只讓這些村民把自己當一個長安來的貴人就好,要真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皇帝,免不了停下手中的活計,跑過來參拜,李世民可不想打亂他們的勞作,這種以村級為單位的生産線,他很有興趣看一看。
尉遲恭不傻,李世民叫他閉嘴的意思,便是不想暴露身份了,頓時便不多說什麼了。
待李世民隨著尉遲恭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頓時也有些吃驚。
炕鮮花餅的灶臺可不是一個,整間公舍裡,怕不是有十幾個灶臺在同時工作著,而那超大的簸箕上,炕的酥香金黃的鮮花餅,直接壘的像小山一般高,許多婦人,正在給那些餅子打包裝,每十個,會用一張草紙包住,用麵糊貼上一個紅紙小字條,上面寫著‘善陽鮮花餅’的字樣。
看這效率,光是這一個村子,一天只怕就能做出幾萬個餅子來。
在李世民發愣的時間,劉大旺用託盤端來了幾個帶著把手的大茶缸,給三人每人一個大茶缸道,“這是咱們善陽的八寶花茶,都是用花田裡面産的東西泡製的,可香了,你們就著這茶水吃餅,多吃幾個,不要怕撐著。”
說著,劉大旺還用託盤去裝那些剛炕出來的熱乎乎的鮮花餅給李世民吃。
開啟茶缸,李世民在茶水裡看到了好幾樣花瓣,還有枸杞,紅棗等,鮮豔的很,至少有八種配料。
尉遲恭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樣子,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才對李世民道,“好喝。”
李世民就沒懷疑過這村子裡面的人會害他,知道尉遲恭是在試毒,也沒給他什麼誇獎的眼神,端起茶缸小口的淺嘗了一口,頓時便覺得口舌生香,其味之美,還勝過了平時他在宮裡喝過的茶水許多。
“呵呵,要是天天能喝上這種茶,吃上這種餅,連老夫都想做孫正明的治下之民了。”房玄齡也是喝了一口茶,撫須贊道。
尉遲恭則是一邊點頭,一邊大口大口的吞食著劉大旺端過來的熱乎鮮花餅。
已經到了晚飯的點,李世民也餓了,便拿起一個餅吃起來,剛出鍋的餅子果然比幹硬了的好吃的多,三兩下,他就將一個餅子吃完,見劉大旺正看著自己微笑,李世民便問道,“你們村裡到了晚飯時間都不做飯吃,專門吃這餅麼?”
劉大旺笑著答道,“那倒不是,我們午後已經吃過一餐了,晚餐,得等今天的餅做完之後再吃。”
聞言,李世民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你們平時每天都要做這麼多的餅,拿去善陽賣麼?”
劉大旺繼續答道,“只是城裡客人多的時候會多做一些,平時也就做一車左右。”
“每天賣一車餅,你們能得錢幾何?”
“一車餅,就是一萬個,咱們做好送到專門售賣的鋪面,就可得一萬錢。”
聞言,李世民一愣道,“每天收入一萬錢?”
“可沒有那麼多,咱們不種地,這些做餅的麵粉,都是從善陽那邊買過來的,加上火耗,成本差不多佔一半,一天頂多也就掙個五千錢吧!”
聞言,李世民和房玄齡相視一眼,都愣住了,光是做這餅,這個村子一天就能掙五千錢,這可只是一百多個老弱婦孺弄出來的東西,也就是說,一個月下來,至少有一百五十貫,分攤到這個村子裡的三百多戶百姓家裡,一家快有半貫錢了。
然而,村子裡其它的産出呢?比如劉大旺先前所說的,採花瓣,花露拉到城裡作坊,比如村外那些蜜箱産出來的蜂蜜,更加別說那些在工坊裡做工的青壯男女,這樣加起來,這個村子每戶人家的月收入至少也有好幾貫,這可是比關中的一個上戶還要強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