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宏鵬也不知道是心思謹慎還是性格單純,老警官這麼說他還真就點頭表示了理解。鄭宏鵬喝了口水道,“如果真要例舉的話,大概就是林姨和焦大嫂前兩年的一件事情吧,當時在村子裡鬧得挺大的。”
“林姨住在前面,就在那些電視臺嘉賓住的屋子對面。是個沉默寡言的女人,我也記不清她多少歲了,兩年前她們家有個女兒,十多歲的樣子,有一天突然發起了高燒,一直病了兩三天,怎麼吃藥都解決不了,林家就打算帶著孩子出村去找醫院。那會兒林姨和焦大嫂關系還不錯,焦大嫂那時候說她正好要出村去置辦一些店鋪的貨品,就跟著林家一塊出了門。去的時候是五個人,林家一家三口,還有焦大嫂夫婦,但是回來時只有四個人了,林姨的女兒聽說在還沒到醫院時就斷了氣。具體的林姨和焦大嫂沒說清楚,反正那天他們回來後,兩人差點就大打出手,之後兩家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如無必要,林姨和焦大嫂在路上碰著都會轉身避開對方。”
老警官眉頭一挑,趕緊問,“他們帶孩子出去那天發生了什麼,你真的不瞭解嗎?那你有沒有聽到別人說什麼,真真假假都可以告訴我們!”
鄭宏鵬顯得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後他才道,“那我說了,你們不能說這話是我說的,更不能告訴林姨一家知道。”得了老警官的保證,鄭宏鵬這才開口道,“這些也是我從村裡其他人那裡聽來的,就說是焦大嫂和林姨一家出了村後,只攔到了一輛車,兩家人就一起擠了擠,開始還相安無事,無事發生。但是車子開到中途時,焦大嫂就讓司機先把車開到他們取貨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正好與醫院相隔兩個方向,如果聽焦大嫂的,到時返回醫院就得多花兩個小時。林姨就不願意,兩人發生了爭吵。最後不知道怎麼解決了這個問題,先去了焦大嫂取貨的地方,之後在回來的路上,林姨的女兒突然呼吸就沒了,到了醫院也沒能救回來。”
苗燦聽得太陽xue直跳,一個生病的人,和一個取貨的人,誰重要一目瞭然,正常人都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搞事情,怎麼焦大嫂卻偏偏就是要往木倉口上撞呢?
苗燦有些疑惑便問,“為什麼焦大嫂那麼著急就要去取貨,就不能等到先去完醫院在過去嗎?”
“我不清楚,聽村裡的人說,好像是和錢有關的。”鄭宏鵬想了想道。
錢還真是萬惡之源,大概又是關於自身利益,考驗了人性的問題。老警官又問了鄭宏鵬幾個問題,就帶著苗燦離開了他的家。在兩人離開後,鄭宏鵬忽然就仰倒在了沙發上,右手臂遮著自己的眼睛,倏地呼了口氣,整個人好像從緊繃的狀態突然放鬆了下來。
苗燦出了竹樓後,邊看著手中的牛皮筆記本上面記錄的字跡邊問老警官,“老大,你覺得這個鄭宏鵬說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有人明知道一個孩子病得很嚴重的情況下,為了錢財的事情,而選擇間接殺害了對方嗎?”
老警官摸出了煙盒,當看到煙盒內沒有一根煙時,才想起自己剛才把煙都抽沒了的事情,他撓了撓頭,這才回答了苗燦的問題,“苗燦啊,人性可是最難研究的一個課題,你問這個問題無異於就是問那些突然跑到別人學校把人無辜的孩子都殺了的犯罪者為什麼要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對於某些人來說,就拿焦大嫂和林姨說事吧,焦大嫂和林姨是親戚家人關系嗎?不是,頂端就是村裡有些來往,還算是朋友關系的這麼個人,朋友都能背叛的事情我們也聽過不少了。你想想,林姨孩子生病了,和焦大嫂有多大的關系?沒關系。而且孩子或許在焦大嫂看來僅僅只是發了個時間長了點的高燒而已,相比之下,自己沒拿到貨就要損失幾萬甚至更多的錢,是孩子生病利益傷害大,還是自己損失錢,也許家裡後面幾年都要拮據要大?”
“當然這些也就是從我的理解出發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有時候一些人的想法是很微妙的,這也是為什麼有一念之差這麼個詞。你當警察也有很多年了,你也見過不少案子,你看看那些犯人,他們有想過自己有那麼一天會殺人嗎?很多犯人只會抱頭對我們痛哭,說他們真的沒想過殺人,就是一念之差,突然被某種情緒影響,就動手了。”老警官摸不出香煙,倒是摸出了一根棒棒糖,隨手剝了就含入了嘴裡,接著道,“所以說啊,鄭宏鵬說的事情暫時不論真假,但是如果真發生這些事,還真有人會為了自己的事情,又或者一念之差間就做了對別人來說是傷害的事。不管怎樣,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我們警察要判斷的不是人性這些課題,而是誰殺了人,誰是兇手,只要有證據,就把犯人抓了,不能感情用事。苗燦,你還得好好學習學習啊。”
苗燦聽後,忍不住回頭看向了鄭宏鵬的竹樓,只見在那正對著他們這邊的一扇窗戶裡,拖地的窗簾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話說回來,雲歌靈沖出鬼門關後,人就徹底暈了過去,等她再醒來時,只覺得身體彷彿散了架般,渾身疼痛得厲害,好像剛被一輛大貨車從頭攆到了腳。
雲歌靈扶著額頭從冰冰涼涼的地板上坐了起來,這時才看清了自己的所在位置。她在一間房間裡,這間房間熟悉得很,赫然就是烏婆竹樓裡的那間窄小又封閉,符紙貼滿了四面牆的房間。
雲歌靈揉著腦袋,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這一爬,原本跟著暈過去的俄羅斯套娃就從她的衣服上抖落了下來,大腦袋直接就砸在了地上,瞬間哇哇就大哭了起來,這哭聲還在房間裡形成了無盡的回聲,叫得雲歌靈一個頭兩個大,感覺太陽xue又疼了起來。
“行了,你再叫,把鬼怪都叫來你看怎麼辦。”
雲歌靈這話剛說出口,房間的門就被風吹得吱呀一聲開了大半。俄羅斯套娃嚇得直接打了個嗝,怔怔愣愣地盯著黑漆漆的門往外緊張看,心裡害怕又遇到那什麼刀片林或者突然襲擊人的精怪。雲歌靈在門吹開來的時候就閉上了嘴,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雲歌靈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有烏鴉嘴這一項天賦極高的技能。
隨著門全部開啟後,門外又傳來了撕拉撕拉的磨刀聲,磨刀聲極為規律地一下又一下地響動著,接著,雲歌靈和俄羅斯套娃都聽到了一陣非常大的油炸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人扔進了一個油鍋裡,隨著油炸聲響起,那磨刀的聲音已經消失。不過隨之而來的就是拖拖拉拉,漸遠漸近的拖鞋拖在地上行走的聲音。
雲歌靈和俄羅斯套娃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雲歌靈的手已經摸上了自己兜裡的符紙,不過等她把符紙掏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唯一剩下的一張符紙還是從烏婆臥室衣櫃裡的鐵盒中那一沓的符紙中拿來的。當時只想著隨身帶著一張好方便研究研究,可惜沒研究出來,現下直接成了廢紙……
雲歌靈扶額,趕緊把這張不知道是什麼用處的符紙給塞回了褲子裡,彎下腰把俄羅斯套娃給拿了起來,手指上翻出了原本用於開鎖的發卡,悄悄地背在了身後。發卡是她現在全身上下唯一的一把利器了,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用,但是在關鍵時刻,倒還是能起到些震懾作用,也許還能把發卡插.進對方的眼睛中,為自己爭取點時間。
在雲歌靈思考著如何保全自己的小命時,那一聲聲拖拉著地板行走的腳步聲終於到了他們的房間外。雲歌靈霎時就提起了精神,眼神炯炯地盯著黑漆漆的門口,擺開了步子,做出了一個隨時都能進攻的姿勢。
腳步聲忽然停止,雲歌靈知道,就在門外,正有個什麼東西正站在那。
這麼靜止了兩分鐘,終於從黑暗中出現了一個人的臉——滿面溝壑,黑氣翻飛,穿著碎花老式長衫,頭發梳了個髻,皺著眉頭的老婆婆揹著手站在了門檻中央。
老婆婆腳下沒有影子,她躬著身任由雲歌靈打量,就這麼兩人對立沉默了一會,大約是廚房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開水熱了的咕嚕咕嚕的聲音。這聲音一響,老婆婆方才動作了起來,轉過了身去。
在雲歌靈思考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老婆婆是什麼“人”的時候,只見背手準備離開的老婆婆忽然開口道,“你這個小姑娘最好別離開那間屋子。”
還未等雲歌靈反應過來,這人就如同一陣風般,消失在了原地,接著,雲歌靈鼻尖就嗅到了一縷縷由淡變濃的肉香味。這味道十分熟悉,在前一個晚上,雲歌靈曾經就聞到過。
這個老婆婆顯然就是昨天雲歌靈在這間竹樓見到過的鬼魂。如果這老婆婆就是那個前幾天死去的烏婆,在結合村長褚大民所說的話,看她出現的這兩次時間,正好就對上了烏婆“頭七”的時間段。
昨天烏婆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午時,那時候就已經到了她的頭七,而頭七往往是鬼怪力量最強的時候……
雲歌靈沉下了臉,開始不住地思考……把自己弄到這裡來和之前想要害自己的人,是這個老婆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