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歌靈陷入沉睡的時候,屋外的暴雨還在繼續澆灌著整個村落。時間一點點的消逝,在臨近午夜的時候,暴雨漸漸停歇,只有屋簷還在垂落的雨滴告知著沉睡在這片大地的人們,剛才有一場暴雨曾經來過。
在暴雨停止了的那一刻,靜寂了許久的竹樓中,一扇又一扇的窗戶和門都被打了開來,住在這一片村落的村民都悄然地探出了頭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已經不下雨的夜空。月亮已經從烏雲中出來,有柔軟的月光灑在土地上,村民沒有因為這祥和的夜晚而感到高興,他們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恐慌。
那些開啟了窗戶和門的人紛紛把這些全都關緊了起來,等窗和門關上之後,下一刻,原本黑暗一片的村落,一盞接著一盞,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這些火光並不強,但是整個村莊一併亮起來的時候,還是閃爍得無比壯觀。
王炸在暴雨停止的那一刻就醒了過來,他無聲地下了床,光著腳來到了門前。他沒有推門走出去,而是耳朵貼在門上,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有窗和門被拉開的聲音,有打火機咔擦咔擦擺弄的聲響,還有焦氏夫婦稀稀疏疏的談話聲。因為談話聲實在是太小,王炸並不能聽得很真切,只能簡單地聽到一兩個類似“遭了”“雨停了”之類的詞句。
隨著稀疏的話聲漸落,門縫裡透過來了微弱的火光。
王炸倚靠在門前又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左右的時間,確定焦氏夫婦已經離開後,他才悄然地推開了房門,透過拉開來的一小段門縫看向了光照的來源。
在大廳中央的茶幾上,正擺了三根紅色的蠟燭,這三根蠟燭被捆做了一團,齊齊燃燒著,搖曳的火光把整個大廳都照得亮堂堂的。王炸眯了眯眼,大半夜的大家都睡著後,有必要還要點蠟燭嗎?
之後每隔一個小時左右,焦氏夫婦的房間裡都會出來一個人,有時候是焦大海,有時候是焦大嫂,他們隔一個小時就走到大廳中來確定蠟燭的燃燒程度。當蠟燭燒得只剩小半截的時候,他們就會換上新的。
王炸發現,那些紅色的蠟燭燃燒的速度非常的快,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就必須重新換上新的,一晚上的時間,焦氏夫婦起碼就得換四五輪的新蠟燭。
而在王炸觀察著焦氏夫婦詭異的異常時,雲歌靈那邊的竹樓卻是熱鬧非凡。
“砰——砰——”
漆黑的廚房中有一個佝僂著背的人影,拿著一個鐵錘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著,因為背對著門口的緣故,讓人看不清她正在捶打的東西。只見她舉起的錘子上面濕氣越來越重,最後還有一滴滴的液體滴落在了地上。
雲歌靈就是被這種鐵錘敲擊聲給吵醒的。她醒來的時候特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不知何時已經自動關機,雲歌靈一直按電源鍵,但是手機也不見反應。
真是關鍵時刻總是派不上用場,雲歌靈默默吐槽了一句,直接就從床上站了起來。在走出門時順便看了一眼窗外,窗外還是黑沉沉的,看不出時間,應該還沒有天亮,窗外的雨似乎已經停了,不過仔細聽似乎還有滴滴答答的雨滴聲,雲歌靈沒有上前去開窗確認,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房間外面一聲比一聲重的鐵錘敲擊聲上面。
“砰——砰——”
拿著鐵錘的人好似不知疲憊,一直敲啊敲啊,一秒接著一秒,完全沒有停歇的跡象。
雲歌靈喃喃了一句,“阿九那個家夥又在搞什麼?”
雲歌靈推開了門走了出去,在經過對門的時候,視線往裡瞥了一眼,對門的臥室裡沒有阿九的身影。雲歌靈把目光定在了前方不遠的廚房位置,製造噪音的人真的是阿九嗎?
雲歌靈雖然心裡的秤砣已經擺到了阿九的方向,但是卻也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她小心地踩在地板上,無聲無息地走向越來越近的廚房。當走到廚房的時候,雲歌靈沒有直接走進裡面,而是倚靠在一邊的牆壁上,冒頭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廚房內裡。
廚房裡站了一個人,彎著腰,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錘子,因為背對著雲歌靈的緣故,雲歌靈並不能看清他的正面。他好似也沒發現雲歌靈,一直在揮著手中的錘子。雲歌靈往外挪了一點位置,視線定在了廚房內的人手臂的縫隙中,隱隱約約在那裡好像看到了某些東西。不過因為拿著錘子的人動作實在是連線得太快,雲歌靈一時半會也沒能看出他究竟用鐵錘捶打著什麼。
那人在雲歌靈出現後又捶打了大約五分鐘左右,之後終於停下了的動作,把那把小巧的鐵錘給擱在了一邊的案臺上,接著這人往旁邊走了去,看樣子似乎是想要拿那看臺上唯一的一把鍋。而在對方離開的時候,雲歌靈終於看清了剛才被他捶打的東西。
——那應該是一塊肉,那肉已經被砸得稀巴爛,看不出原型,只能看到糜爛的肉裡面順著看臺往下滑落的一縷縷的血絲。看來剛才鐵錘滴落的水滴,其實就是這塊肉上面帶出來的血液。
拿了鍋的人很快就站了回來,他彎著腰把鍋放在了旁邊的爐子上,然後用碗攪了一些水,接著他就彎身扭開了煤氣瓶,接著打了好幾下煤氣爐的開關,這麼打了三四次,隨著一聲咔擦,那爐子的火倏地就燃燒了起來。
隨著火光乍現,燒水的人的面貌也完全倒映在了火光之中。
當雲歌靈看清廚房內人的五官時,眉頭不自覺地就皺緊在了一塊。那不是阿九,而是一個看起來大約已經□□十歲,甚至年紀更老的老婆子。這個老婆子身上穿了一套青灰色的帶著芙蓉花的襯衣和棉褲,腳下沒有穿鞋,光著腳,因為褲子長得拖地拖地的緣故,她的腳只有在走動的時候才會露出來。
煤氣爐開了後這個老婆子就沒了動作,她安靜地站在爐子的前面,視線一直盯著爐子沒有挪開過。大概等了一兩分鐘的時間,爐子中的水發出了沸騰的聲音,老婆子這時終於有了下一步的動作。只見她微微挪了一下身體,伸手就去把剁得糜爛的肉塊全部扔到了爐中的熱水中。當肉塊進到熱水裡的時候,站在廚房外面的雲歌靈都能聽到了“唰唰”的類似油炸的聲音。
很快,雲歌靈就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熟肉的味道。明明沒見老婆子往爐子裡面加入什麼調料,但是那煮熟了的肉還是散發出了一陣一陣誘人口水直流的香味。老婆子只是把肉煮了五分鐘不到就熄了火,就這麼拿著那些髒兮兮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碗筷夾起了鍋中半生不熟的肉來,一塊又一塊,好像餓死鬼投胎般直往自己的嘴巴裡塞。
雲歌靈都能聽到這個老婆子嘴巴裡咀嚼肉塊時發出的砸吧聲了,她好像吃得很高興,雲歌靈藉著微弱的視線,似乎還能看到她嘴角不斷往下流的液體,一時間不知道那液體是她的口水還是……那未被煮熟的肉糜帶出來的血絲。
老婆子就這麼吃了大約十分鐘,大概是把鍋中的肉都吃完了,她才放下了筷子,長長地打了個嗝,喃喃地說了一句話,聲音沙啞低沉,雲歌靈沒能聽清她究竟說了什麼。老婆子吃完後直接就把碗筷還有那個大鍋隨意地擺放在了一邊,就這麼佝著背,慢吞吞地朝著廚房門口這邊的方向走了過來。
雲歌靈暗嘆了一句糟糕,就急忙地往後退了去,打算在老婆子走出廚房的時候隨便找個地方先躲起來。不過在雲歌靈往後退一步的時候,她的後背直接就撞在了一個硬邦邦的物體上,當她準備回頭的時候,黑暗中伸出了一雙狹長的手,一把就捂住了雲歌靈的嘴巴,把她拖入了長廊一端的黑暗中。
在雲歌靈消失在黑暗裡的時候,廚房內的人剛好踏出了廚房的門檻。佝著背,穿著芙蓉花襯衣的老婆子突然偏過了頭來,定定地看著長廊的一端。她看了好一會,才收回了視線,慢悠悠地走到了角落的那間帶了鐵鏈,被緊鎖的房門前。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個老婆子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可惜這一幕,雲歌靈並沒有看到。她此時還被人捂著嘴巴,壓在了大廳轉角的一面牆上。當雲歌靈試圖反抗的時候,王炸的聲音從耳邊忽然響起,“別動,是我。”
雲歌靈是背對著王炸被王炸壓著身體,所以並不能看到王炸的臉,不過當她聽到王炸的聲音後,忽然就不再掙紮了。雖然鬼怪也能模仿別人的聲音,但是王炸身上獨有的味道,還是告訴了雲歌靈,壓著她的人不是別人,的確就是王炸。
王炸把雲歌靈護在了懷裡,在確認長廊角落裡的老婆子已經消失後,他才松開了環住雲歌靈的手臂。
雲歌靈甩了甩手,小聲道,“你怎麼過來了?”
“感覺有點奇怪,所以過來看一看。”王炸攏了攏袖子,幸好他過來了。雖然他家小鴿子並不弱小,但是王炸還是放心不下來。
雲歌靈偏頭過去瞅了一眼靜悄悄的走廊,問道,“剛才那個是這間竹樓的屋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