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推門是沒聲的, 他好似連碰都沒碰到過門,那門自己就朝著兩邊緩緩地打了開來。他的手一鬆開,皮球無聲地就彈到了地板上,先一步朝著屋內慢慢地轉了過去。皮球撞到桌沿的那一刻, 屋外安靜站著的“人”才抬腳走了進去。
在他走近門內後, 一陣風從外面吹了過來, 兩扇大開的門就吱呀一聲合在了一起。
房間內黑漆漆的只能看到桌椅等物的輪廓, 來人四處看了一下, 窄小的房間裡靜悄悄的,除了屋內原本擺放著的東西外,根本就沒有雷弘震的身影。來人慢慢踱步在房間裡, 從南往北,從東往西轉了一圈又一圈,他似乎很著急, 可是房間裡除了他這個“活物”外就沒有其他會動的人或東西了。
來人發出粗壯的呼吸聲,彷彿揹著千斤重的重物在行走般。
沒有人,房間裡什麼人都沒有。
來人倚靠在一面牆上,身側的手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撓著牆壁, 把雪白的牆壁給撓出了五道極深的指痕。
而原本應該在書房裡睡覺的雷弘震此時正在第五個院子裡轉著圈。他手裡拿著蠟燭, 飛行直播裝置跟在他身後, 把他的背影和燭火照耀下的夜間院子的面貌給收入在了鏡頭下。
這個院子內有個亭子, 亭子裡有一張石桌,雷弘震把蠟燭擱在了石桌上,翹著腿就找了個位置歇了起來。他抬頭就看到飛到自己面前的直播裝置, 撓了撓下巴,饒有興致地繞著直播裝置轉了一圈。
“這玩意真能拍到我?是實時的嗎?還是拍了後回去還要剪輯一下。我這麼帥,在鏡頭裡面應該也不錯吧,所以現在真有人看到我的樣子?”雷弘震自言自語了起來,還抬手在直播裝置的鏡頭前揮了揮。他接著道,“喂喂喂,大家好,你們能看到我嗎?怎麼樣,我帥不帥?嗯,我看看。”
雷弘震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淩晨十二點半,你們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麼在這裡?那當然是我白天睡太多了哈哈哈,而且午夜的院子,也許能碰到一隻半隻鬼呢?來來來,我們繼續去探險。”
說著,雷弘震對著直播裝置就招了招手,似乎自己還真的能和觀眾互動般。
雷弘震也不知道在哪摸出了一包口香糖,拆開來就往嘴裡塞了一片,吧唧吧唧地咀嚼了起來。雷弘震大大咧咧的,也沒什麼想法,見到長廊內被風吹開的房間,舉著蠟燭就走了過去。
雷弘震伸手就把門開啟,那手勁很大,發出了一聲極大的哐當聲,在這個寂靜的院子裡這聲音無限放大了好倍。
雷弘震往門口邊吐了口香糖,就抬腳走進了屋內。他白天在睡覺,這個院子還是第一次過來。雷弘震推開的是第一扇門,藉著燭火的光只能照到面前一米不到的距離。雷弘震先走到了一邊,這裡擺放了一張拔步床,床上的被子已經鋪開,在被子前還擺了兩個藥枕,乍看起來還以為這裡有人在休息。
雷弘震伸手掀開被子,摸了摸被子裡面,冰冰冷冷的倒不意外,就是這裡面竟然一點灰塵都沒有。他又順手拿起了最近的一個藥枕,藥枕也沒有灰塵,而且離鼻子還有段距離,卻能夠聞到上面散發出來的陣陣的藥香。這藥香清清淡淡的,非常的好聞,可惜雷弘震卻是沒有一點欣賞的心情。
雷弘震把藥枕放下,轉到了另一邊,另一邊擺放了一張古樸又寬大的衣櫥。雷弘震隨手拉開,首先入目的就是衣櫥內齊齊整整的旗袍,旗袍儲存得很好,新得彷彿前幾天才購進般。雷弘震拿出兩件擺弄了一下,他一個糙漢完全看不懂這些娘們的東西,隨手就把手裡的旗袍扔到了桌子上。
轉了一圈,除了屋內不起塵外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了,這時候蠟燭已經燒至了大半,雷弘震出來時就只拿了一根蠟燭,如果這根蠟燭燒完,他就和盲人摸瞎差不多。
雷弘震走到了隔壁的房間轉了轉,無趣地繼續朝著下個院子出發。在他離開後,那原本昏暗的主臥突然燃起了微亮的光,那光仔細一看還泛著綠,在綠光的映照下,窗戶上透出了一道纖長的影子,是一個女人。
女人走到了桌邊,白皙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上面的旗袍,之後只見她把兩件旗袍扔到了門口角落的一個火盆中,一根燃燒著的火柴隨之也被扔了進去,那兩件旗袍瞬間就淹沒在了熊熊的烈火中。
屋內彌漫著一股子的惡臭,女人卻彷彿沒有聞到。待火盆中的東西全部被燒成碎屑後,女人扭著腰,慢慢地踱步到了床前,掀起被子就躺了進去。
雲歌靈睡到半夜,就被一陣嗚嗚的聲音驚醒。
雲歌靈仔細聽了一會,有些像什麼人在哭泣的聲音,而且憑感覺,好像就在他們這個院子裡發出來的。
雲歌靈醒來的時候,王炸也已經睜開了眼。雲歌靈望向王炸,王炸對她示意了下,雲歌靈就小心地從床上走了下來,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兩人沒有第一時間推門走出去,而是走到了視窗邊,從視窗的一些破洞往外觀望。
因為唯一的光源月亮被黑雲所覆蓋,他們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院子外的輪廓,這麼一看,並沒有看到製造噪音的來源。
王炸和雲歌靈對視一眼,一起走到了門口。王炸打頭陣,他先拉開了門走了出去,雲歌靈緊隨其後,他們循聲望去,那嗚嗚哭泣的聲音好像是在走廊盡頭傳過來的。
兩人順著聲音悄悄地走了過去,在快要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突然猛地一陣颶風颳了過來。王炸眉頭一皺,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把就把雲歌靈護在了懷裡。雲歌靈想要探頭都被他給按了回去。
那陣颶風不是什麼,而是一輛巨大的白色靈車,這輛靈車帶著哀嚎聲從王炸和雲歌靈的身體內穿過,車內還坐著一排排的人,這些人臉上都貼著一張張白色的紙條,那些紙條被風吹起來時,還能看到符紙下面他們每個人塗滿了白色粉末的臉,他們睜著眼睛發出痛苦的哭聲,聽起來詭異得很。
而靈車四角有四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古人”扛著,他們帶著寬大高聳的白色尖頂帽子,臉上也抹了白色的粉末,除了這些外,他們臉頰兩邊還化了紅色的紅暈,嘴唇則是黑色的。在他們的腳下,還繫了一個鈴鐺。
他們的腳沒有沾地,也沒有邁腳,但是靠近的話,就能聽到“叮鈴鈴”的鈴鐺聲。王炸緊緊地捂緊雲歌靈,沒有動,任由那靈車從自己的面前飄過。當靈車快要穿過他們離去的時候,最末尾的一個送靈人卻猛地回過了頭來。
他不動,其他三人也不動了。
對方瞪著大眼睛,視線從左邊的方向慢慢地移到了右邊——而王炸和雲歌靈兩人就站在右邊的角落裡。不僅是這個送靈人,其他三個也紛紛跟著轉過了頭來,虎視眈眈地盯著王炸和雲歌靈站立的地方。
這四個人不走了,靈車內的哭聲也霎時停止了。風刷刷地吹來,把靈車內的簾子全部都吹了起來,裡面的鬼怪和送靈人一樣,視線都落到了一個地方。
雲歌靈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盡量屏緊了呼吸,可是周身傳來的冷氣卻讓她彷彿置身在了一個溫度極低的冰庫房裡。她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面板上都是雞皮疙瘩,如果現在一張嘴,可能還會發出牙齒咯咯打在一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