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和他的三千驍騎慢慢降下馬速,逆時針兜了個圈,士兵們換過戰馬,從備用馬上取下兵器在手,轉過方向。
緊緊咬著他們屁股不放的蒙古輕騎也隨即收住馬韁,注意與驍騎旅拉開距離,成群結隊的遊騎繞過驍騎旅的騎陣,用騎弓和輕箭進行騷擾,這些部落兵騎射優良,但紀律渙散,最喜歡遠遠的吊風箏,卻不擅長硬碰硬的對陣。如果對付步兵,或者對付同樣渙散的其他騎兵,蒙古人憑著優良的騎射,用這種不接觸不間斷不厭其煩的襲擾總會讓人露出破綻,再分而殲之。
但這次他們遇見的對手似乎有點不一樣,從行軍奔襲到臨敵轉向,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定的佇列,最終排出的陣型極為密集而且規整,讓身後的這些追擊者很難找到什麼破綻。
騎陣中,位於第一排的都將陳達轉頭望了望正中的位置,一杆紅色的旅帥旗十分顯眼,將領的身先士卒,為全軍做了表率。他們的旅帥郭旭是一刀一槍拿戰功掙出來的傳奇騎將,是部下們的榜樣,那面紅旗為三千名士兵提供了很大的信心。
隔著三四列人馬,陳達又看了看自己的好兄弟兼上司,營將董治,他的罩甲後插著兩尺多長的背旗,象徵著營將的位置,驍騎旅十個營,每個營的旗號顏色跟圖案都不一樣,這是為了讓士兵們快速的找到自己的營頭歸隊。
陳達的頭盔上也有小旗,作為都將,手下五十名弟兄都要唯他的馬首是瞻,下一級的什將頭盔上則有紅纓與普通騎卒相區分,列陣時一級看一級,保持部伍整齊。
為了應對胡人猥瑣的騎射,陣而後戰是宋軍一向以來的風格,當然騎陣比步陣的難度要大得多,在騎兵稀缺的南方,重騎為主的騎陣就更加難得了。
這些年,中興軍的騎兵發展迅速,主要是得益於戰馬來源的豐富,尤其在洗劫耽羅總管府和佔領兩淮、河南、山東等地的過程中獲得了數十萬計的馬匹,即便其中不全是戰馬,數量也比較可觀了。這還得感謝蒙古人對馬匹近乎變態的追求,也不管氣候土地是否適宜,就將大量的農田變為牧區,在佔領地區大興馬政,從高麗、兩淮乃至兩浙都遍佈著大大小小的養馬場。隨著北伐的步步推進,這些馬匹順理成章的落入了中興軍之手。這讓張鏑有條件建立起一支相當規模的騎兵與元軍對抗,甚至讓騎術不算嫻熟的騎手乃至步卒都有馬匹可用,組建了像第九師、第十一師這樣的好幾支騎馬步戰的龍騎兵部隊。對於侍衛親軍中原有的騎兵,自然就精上加精,人人雙馬、甲械齊全。
……
中軍的號角響了兩聲,陳達嚥了一口唾沫,將左手伸進胸甲內,輕輕摸了摸口袋裡的一方絹帕,心裡頓時升起一股暖意,那是小蘭親手所繡,或許算是臨別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吧。
幾千裡外的中興府,自己心愛的姑娘等著他凱旋,這是陳達最大的動力所在。
等打完這一仗,天下就太平了,他將兌現自己一次次未能兌現的承諾,娶她!
“各自看著你們前頭同袍的兜鍪,對齊了!身邊的弟兄就是你們的身體,你們的臂膀,你們的命!同進、同退,不要散、不要亂!”
郭旭進行著最後的動員,他是哨騎出身,武藝出眾,在馬上單打獨鬥也從不畏懼。但如今,他是這三千騎兵的統帥,不能再全憑個人的武勇,陣戰更不同於哨探,他不能讓三千名金貴的驍騎各自獨立去面對眾多蒙古人刁鑽的騎射,密集的騎陣是對付人數眾多、騎良的對手們最好的辦法。
一群群蒙古遊騎掠陣而過,拋下一波波箭矢,騎陣中偶爾傳來幾聲勁矢射中身體沉悶的聲音,還有士兵壓抑的痛呼,但對於人馬具甲的驍騎旅而言,百步外拋射的輕箭並不能造成太大的傷亡。
第三聲號響。
驍騎旅冒著敵人的箭雨開始行進,慢慢加速。
騎陣在平野上奔跑著,並一直保持著陣列而不散亂。
四周的蒙古部落騎兵看起來人數比驍騎旅多的多,而且由於人馬散亂,幾乎鋪滿了目力所及的範圍,顯得更加規模龐大。
當騎陣前進之時,蒙古部落輕騎隨之往後收縮,在四周仍舊保持著百步之內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後退的同時繼續拋射輕箭。
陳達弓著腰,儘量減小受敵的一面,鐵盔上剛剛一聲短促清脆的金鐵之聲,一枚箭頭碰撞過後失去力道飛上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