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的行動讓元將抄思心花怒放,大元的兵馬壓境,他們竟沒有躲進防禦工事裡做縮頭烏龜,還敢出來列陣迎擊。那簡直是上天送給他的功勞,不要都不行。
之前聽說宋軍像一群辛勤的地老鼠,幾乎把楊村驛裡裡外外都挖空了。抄思本來還擔心宋軍躲在工事裡不肯出來,那會影響自己攻擊的進度。而現在宋軍膽敢出來迎戰,豈不是正好給了他一舉破敵的機會嗎。
楊村驛西北,數里外的郊野。千軍萬馬鋪天蓋地,像一大片黑雲,沉沉的遮蔽過來。又如黑『色』的滾滾洪流,帶著駭人的聲勢沖刷而來。
相隔二里外,宋軍的大陣巋然不動,一萬五千多名士兵身著統一的紅『色』戎服,就如一道火紅的大壩,攔截在黑『色』的洪流之前。只有後陣的玄甲,給這片紅『色』鑲上了一道整齊的黑邊。
宋軍的大陣是一個簡單的雁行陣,近萬步兵居中緊密排列,五六千騎兵分佈於兩翼。步兵又分成頭中尾三部分,頭部是三千六百名銃兵,與兩翼的騎兵在同一線上。中部是四千多名槍兵,處於銃兵之後,排列更為緊密。尾部是一千名玄甲,由張鏑親自坐鎮。這是個攻擊『性』的陣型,把主要火力放在前方,甚至撤換了大部分防禦『性』的刀牌手。
其中三千六百名銃兵是最主要的火力輸出。第一主力師本來有銃兵一千八百名,又從直沽寨繳獲了兩千餘杆元軍仿造式火銃。仿造的雖然不如原產,但也勉強堪用。張鏑就把銃兵的比例提高了一倍,中興社計程車兵大部分都兼習火器,只不過沒有專業的火銃兵那麼熟練。所以三疊陣被改為六疊陣,所有銃兵分為六排,每排六百人,按照三疊陣的戰法,從前至後逐次迴圈施放。六疊陣比三疊陣的密度增加了一倍,完全可以彌補新增銃兵熟練度的不足和仿造火銃『射』程威力上的不足。
看到宋軍的陣型,抄思更增添了幾分自信。宋軍把脆弱的輕步兵放在在陣列最前方,卻把長兵器縮在後方。以抄思有限的排兵佈陣經驗來看,這肯定是個極為拙劣粗糙的陣型。唯一值得顧慮的是兩翼的那些騎兵,但宋軍的騎兵不多,幾千騎的樣子,還不到自己的一半,而且抄思也堅信,宋軍的騎兵不可能像大元騎兵這麼精銳。
加快前進,滅此朝食!
不過,抄思的副手庫祿滿誠懇的向他提出建議,認為應當穩紮穩打,至少也要準備充分的防具,應付宋軍的火器。但抄思不理會庫祿滿的勸告,一心求勝的人怎麼可能聽的進這樣的忠言逆耳。
黑壓壓的元軍在兩裡外短暫的休整後又動了起來。
庫祿滿騎著馬緩慢的加速,身後跟著三千餘黑軍,他們現在都是有罪之身,不得不聽從主將抄思的命令。抄思認為他們都是軟蛋,所以派他們去突破宋軍大陣中心那脆弱不堪的輕步兵,其餘黑軍和抄思的乃蠻蒙古兵則兜出去包抄宋軍的兩翼騎兵。
宋軍中央真的是所謂脆弱不堪的輕步兵嗎?
庫祿滿越跑越絕望,因為他漸漸看清了前方密密麻麻的宋兵手上拿著的是什麼東西,那黑洞洞的長杆武器觸發了他可怕的回憶,那些東西他太過熟悉,就是直沽寨裡他曾嚴密保護過的東西,就是害得他丟官去職貶為罪軍的東西,就是宋軍最厲害的火器……
天吶!無知的抄思卻把他們當成了脆弱不堪的輕步兵!
身後的三千黑軍基本上是原來留在大都城的部分,不曾經歷過直沽的戰鬥,這是他們的幸運,或許也是他們的不幸。此時他們正慣『性』的往前衝鋒,根本沒有意識到即將要面臨什麼。
但庫祿滿知道,原先跟隨他逃出直沽的少數部下也知道。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已經無法回頭了。如果臨陣退縮不敢衝鋒,那愚蠢狂妄的抄思戰後就會第一個拿自己開刀,而且會把一切不利後果都推到自己頭上。但如果繼續衝鋒,直面宋軍的火器,一樣是九死一生,衝是死,不衝也是死,只能選擇冒死一搏了。
庫祿滿只有最後一點僥倖,希望儘快衝過這漫長而又短暫的幾百步距離,若能頂住第一輪攻擊,衝散宋軍的火銃編列,就有生還的機會,甚至真的有擊敗宋軍的機會,哪怕他直覺中這樣的機會如此渺茫。
越來越近了,庫祿滿不自覺的把身體伏低,整個躲到戰馬的左側,緊緊的貼住馬身,儘可能的縮小身體暴『露』的面積。
兩百步,一百步……
很快進入騎弓的『射』程,元軍騎兵紛紛取出弓箭,拉滿弦,做好了遠端拋『射』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