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好了嗎?”院子裡, 這些日子變得特別乖的阮麟跟在二哥身後進來,看了看正被娘喂著水的爹,又仰頭去問二哥。
之前神醫來給爹治病了,但是後來卻又走了。大哥二哥說是因為神醫已經治好了爹的傷,現在只要等著爹慢慢恢複就行了。
可是都好幾天了, 爹還沒好嗎?
阮澤塘對上小家夥疑問的眼神, 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還沒有,但爹很快就會好的, 別著急。”
“哦。”阮麟點點頭, 既然二哥這麼說, 那他就不著急。
阮澤塘讓阮麟去一邊坐著休息, 然後去找娘說話。兩人談論著阮毅情況, 又聊了幾句皎皎, 再說了些日常瑣事。
除了因惦記著爹狀況,阮澤塘多留了一會,說久了些, 看起來倒跟平常一樣。
阮毅視線遠遠停在那根掉光了葉子的樹枝上,妻兒閑談的聲音像是離得很近,又彷彿隔了層什麼, 聽起來很不真切。
所以他是怎麼了呢?
從昨兒開始就這樣了,院子裡總有人來來去去, 偶爾安靜偶爾熱鬧。這些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明明都是他認識的,親近的人, 但他心裡卻又有一種古怪的陌生感。
可盡管他覺得很奇怪,也沒法做什麼問什麼。昨天他就發現了,就算他想要動一動,身子也僵硬著,四肢完全不聽使喚,就連個表情都做不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阮毅一時還想不大明白。他的上一個記憶,還停留在自己一身戎甲的時候。
他將阿涅圖斬落馬下,自己也受了重傷,支撐不住最後昏迷。再之後他好像睡了很長一覺,做了很長一個夢。醒過來看到的,就是昨兒那片掉落的葉子了。
他不在北境,而在望京城啊?是不知什麼時候被送回來醫好傷了嗎?
阮毅猜測著覺得應該是這麼回事,可卻又迷惑茫然,除卻自己還不能動,妻兒在說的話他也都聽不太懂。不僅這院子兒子妻子,就連耳目聽看到的一切都既陌生又遙遠。
醒來後,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
如此又過了兩日,阮毅的身體四肢依舊不聽話。可他仔細回味了下這幾日所聽到看到的,覺得自己先前的猜測錯了。
他可能並沒有“醒”,還在做著一個很長的夢。不過這夢真的太長了,而且連每時每刻的細節都這般清楚。
被喂的藥能苦得他舌根發麻,卻連想要皺眉都不行,咽慢了有時會從嘴角流下,還要許氏幫他擦去。
他怎麼可能形容如此不良呢?所以這肯定是夢!明白了這個,阮毅也就理解了之前的古怪陌生。
在夢裡嘛,所以愛惹事吵鬧的兒子們都乖了不少。夢境荒誕,所以皎皎似乎總不在府上,昨兒來看他時,還衣著華貴,穿得像個皇後似的。
他的女兒怎麼會不住在阮府呢?而且這個皎皎,看起來還穩重許多,一點不像那個愛粘在他身邊撒嬌的小丫頭。
不過仔細回想……夢裡的皎皎似乎還真是皇後啊。跟著她的半杏還喊她娘娘,在他旁邊坐了半天還說要先回宮。
是因為他太憂心不捨閨女了,所以才會夢到皎皎嫁人了吧?
不過那丫頭嫁給皇上……真是的,這種事情他可從未想過,夢境還真是飄忽啊。若是能夠做出神情來,阮毅此時定是哂然一笑。
於是在各種自以為的不合理中,阮毅的夢境又延續了一日。
一大早阮致淵抱著話本過來,在旁坐下開始翻念。口中傳出的依舊是神似皎皎的聲音。在這個夢中,人高馬大的致淵每日都會來念話本給他聽。
他第一次聽到時,甚至産生了自己還活著嗎,這裡真是大夏國嗎,他重傷後是否還活在人世的懷疑與動搖。
哪怕現在知道這是個夢了,阮毅依舊覺得這太可怕了。
還好只是個夢。
而等到這個夢境中的日月又升落了兩回,阮毅從原來感覺身體像是別人的,到逐漸有了一絲四肢重回掌控的感覺。
有些時候,還能夠眨一下眼。
但阮毅根本不在意這等小事。沒有比他這幾日,終於,意識到這一切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的更震驚的大事了!
每日他都能從妻兒,前來的皎皎,有時一同來的皇上,下人們的交談,對話舉止中,一點點知曉到很多事。慢慢串起了他從重傷昏迷到醒來中間的那段空白。
阮毅也總算知道了,自己當初是真的險些喪命,以及他們有多不容易,才將他從閻王爺手中搶回,到慢慢調養,再到找來神醫醫治。
想到自己令他們擔心受驚,還差點將他們拋下,想到許氏獨自撐著阮府,兒子們都懂事了,阮毅心中就湧起濃濃的負疚之感,覺得對他們不住。
只是除卻這些,女兒究竟何時嫁的皇上,怎麼入的宮,他從談聊中知道的就不詳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