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想不出,倒是人犯著困栽倒幾回。最後眼皮寸寸耷拉,一腳都快踏進夢鄉時,忽然閃過一念。
但凡是什麼要緊事宜,女官們都是親口一點點與她說的。只有次要些的,才會記於書籍冊子上給她。而她也只消隨便翻閱翻閱便好。
並且尚宮也說了,看過一眼便可,又只是圖冊,想來也是同之前那些書冊一樣不甚重要的。
既然如此,那沒看應該也不打緊吧!
念頭如卵石,在阮青杳腦中的溪河面上輕輕彈跳滑過,打了個漂亮的旋後沒入。
於是阮青杳眼皮徹底一闔,安安心心地放自己入夢了。
……
帝後大婚當日,伺候梳妝著服的宮人早早便候在阮府,而阮青杳亦是天未亮便要起。
前一晚,阮青杳心內起伏難平,好不容易才睡著,只覺得自己才眯了眯眼,就又被喊起,然後被宮人丫鬟們齊齊擁著去沐浴淨面了。
直到重被擁回鏡前開始梳妝時,才褪去睏意起了精神。
宮人侍女們皆環繞身旁,屋內便顯得擁攘許多。眾人片刻不停,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多餘聲響。
隨著金釵發飾不斷往她發間疊加,腦袋也越發沉重了。等到禮服層層疊疊再往身上加時,阮青杳尋空稍稍伸展手臂搖了搖頭,只感覺自己的小身板都在咯吱響。
也不知是筋骨在叫還是衣料發出來的,她立馬定住不敢再亂動了。
不知過去多久,天色也由昏暗轉明亮。阮青杳梳妝穿戴到差不多時,卻是被人擁扶著,步步緩慢先去了爹孃的院子。
阮毅依舊定時才起身,對自己的寶貝閨女今日將要出嫁入中宮沒有半分知察。
阮青杳到後,丫鬟們小心扶著她在阮毅身旁坐下,再都遠遠退去。
“爹。”阮青杳握了握他的手喚他。
阮毅目色呆滯,無動於衷。
阮青杳嘆了口氣,複又輕輕笑了起來。她原本清麗的面容,因今日妝容明豔,而添了幾分截然不同的神采。眼尾挑起,塗了大紅口脂的雙唇晶瑩潤澤,不同往日,頗具氣勢。
她抹唇輕笑起來,雍容華貴,彷彿將剛剛嶄亮的天色都比下去了。
她慢慢低頭,臉頰蹭蹭阮毅手背:“爹,您看到了麼……女兒今日出嫁了啊。”
許氏眼一酸忍不住背過了身去。
阮毅木然而坐,視線遠遠停留院前枝頭所在,不動不言。
……
到了時辰,宮廷儀仗從皇宮到阮府,一路綿延,不見首尾。
儀仗,祭禮,冊立,奉迎。
鳳輿之上,阮青杳聽著外頭的鼓喧樂鬧之音,禮樂聲聲雖相隔重重,卻依舊穿透一切,一下又一下,敲擊在她的心口上。
而她心裡的那面小鼓,也在一下,一下,有力不斷地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