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娘親,眼中帶著疑惑,不安,甚至連嗓子也有些幹。臉上的紅暈盡數褪去,甚至顯得消瘦下去的臉微微發白。
因為她看得出,娘不是在開玩笑,是很認真在告訴她。
不可以。
許氏什麼時候見過女兒露出這樣的神色,彷彿像是有人要將她與阮毅分開那般,心也跟著揪疼起來。
她看出來女兒真動了情,甚至比她以為的還要更深一些。
她的皎皎頭一回嘗到情滋味啊,多好的事,可為什麼呢。任是其他哪個男子她都不阻攔,可怎麼偏偏是皇帝。
皇上若想如何,她就和兒子們再去想法子,多少還有老爺的情分在呢。但皎皎的心思定得先斷了。
許氏深吸口氣,柔聲耐心地,話語輕輕給她解釋。
阮青杳安靜聽著聽著,眸中不解疑惑消失,但卻壓上了一層單薄黑霧。
彷彿將先前的熠熠光彩都給遮掩了。
她剛剛認清了自己心意不久,發現自己原來思慕陛下,而且陛下也對她有意。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明明很撓人,卻又令她止不住的泛起甜蜜歡喜。
心口那處,填的滿滿的,會比任何時候,都跳得快而有力。
但她卻從來沒想過,他是皇上,這還意味著什麼。
娘說陛下若喜歡她,可能會納她入宮,給一個位分放著。但他是皇上,後宮還會有許許多多別的姑娘。
阮青杳突然便想到了麗太妃。她就是先帝的妃子,與很多很多女人一起,待在後宮之中,一待就是一輩子。
她上次進過一回宮,覺得宮裡頭又空又大,還有些肅清。進了宮的嬪妃們,就再沒什麼機會同家人相見。
阮青杳知道自己這腦袋,轉不了太多彎。一想到有朝一日,若是被人算計,她覺得自己定沒那個本事躲開。
一個拿捏不好,還會連累到家人。
這些她都沒有想到過。但現在她想到了,也就明白了娘親的意思。
可是她不能夠喜歡皇上的念頭才一出現,就如同蟻噬一樣,不再是酥酥麻麻的,而是疼,很疼。胸口更像被砸了塊大石頭,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但對上滿臉憂色的娘親,阮青杳不想讓娘替她擔心,也不想將來阮家因她而發生些什麼。最後還是安靜地,平靜地,冷靜地點了頭,說她明白了。
許氏離開後,阮青杳早已沒了撥剪燭芯的興致,那支不捨得放手的白玉小哨,也轉眼間變了意味。
她把它塞進了妝匣底層,對著進來的半杏道要歇了,便隨意收拾後上床閉了眼。
吹滅的燭光讓房間與人都籠罩在淡淡夜色之中。
夜漸深,夜色也漸濃,慢慢變得如墨般厚重。漆黑一片之中,只有天邊月色肆意灑入的點點銀輝,透著絲絲縷縷微光。
墨黑裡,阮青杳側著身子,盯著床沿不知某處,一雙大大的眸子,裡頭像是暗藏了水與珠玉,比月色還要明亮。
她按住了心口。
直到月光淡去,黑夜也淡去。
她從未有過的,一整夜都沒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