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不過一個時辰,方才算命的簽子還擺在桌上,徐風堇又帶人折了回來,廟祝見了,忙找打掃院落的小童幫著他把趙鬱扶送到後院茅舍,又匆匆忙忙找藥箱過來。
趙鬱趴在竹蓆上,背上一道猙獰傷口,看著十分駭人。
“可有什麼大事?” 徐風堇問。
廟祝清理著傷口皺緊眉頭:“幸好是外傷無毒,只是這刀傷也深,怕是要修養幾月。”又拿出藥道:“王妃幫我扶住王爺,一會兒撒上這藥,怕是要疼醒。”
徐風堇點頭,將趙鬱挪到自己腿上,讓他躺好,又順手幫他擦擦額頭細汗,徐風堇想了一路,方才看見邵山,那麼山匪應該是有兩撥人,一撥是趙鬱自個兒安排的,剩下一撥怕是有人將計就計,搶先一步,來要他性命。
趙鬱明擺是個閑散王爺,面上不爭不搶,如今還娶了個低賤小倌,怎麼看都不至於被人刺殺,徐風堇不知他心中想法,趙王爺除了沒事逗弄他一番,也從不說別的,怕是趙鬱為人謹慎,並未信他,包括行香那事兒,若不是他自己看出來,怕也要被蒙在鼓裡。
“嘶!”徐風堇手上一疼,只見腿上趙鬱不知何時醒來,無意識地咬住他的手腕,徐風堇忍著沒動,待廟祝忙完,又等人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才起身出門。
門外站著岑靈程喬,還有一身勁裝的邵山,邵山見他出來,忙問:“王爺怎麼樣了?”
徐風堇手腕被咬出一排圓圓牙印,絲絲滲血,他且沒管,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邵山氣道:“原本王爺安排咱們自己人做一場戲,卻被旁人算計了。”
“做給誰看?”徐風堇問。
“這……”邵山猶豫片刻,道:“王妃還是等王爺醒了,自個兒去問他吧,他若是沒告訴你,我也不好亂講。”
徐風堇道:“那也不為難你,只是不知道昨天那位子恆?”
邵山當他是為子恆出言不遜斤斤計較,說道:“陳子恆這人嘴碎,王妃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王爺定會為您出氣。”
子恆姓陳?徐風堇眉梢微挑,心道:怪不得。
趙鬱傷重,暫且不能四處走動,之後幾天都要留下修養,山中院堂清幽,怪石竹林,草亭看花,偶有淡淡檀香,是從前院刻滿紋飾的黃銅香爐裡飄來的,流水竹子下是一口青板砌成的小槽,程喬坐在一旁,愁眉苦臉地拿著廟祝的破爛蒲扇對著冒煙的鐵爐呼呼扇風。
徐風堇帶著岑靈走進來,程喬看他一眼,又繼續呼呼地扇。
徐風堇問他:“王爺醒了?”
程喬沒好氣道:“醒了。”
徐風堇看看爐灶上的石鍋,裡面是早已經濾幹淨的褐色藥湯,沒有殘渣,這會兒又到了晌午,想來不是現熬的,估摸著是拿出來熱。
程喬那副樣子更是又氣又急,氣,估計是氣他沒能保護好趙鬱,急,估計是他家王爺那邊又出了什麼問題。
徐風堇待他熱完,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拿過他手上的藥碗走進屋去。
趙鬱此時正側臥在床上翻書,見徐風堇進來掀開眼皮瞧了瞧,又把目光轉回書上,趙王爺看的是本經文,徐風堇瞥了兩眼也沒懂,便坐在床邊拿起勺子盛點藥,吹了吹道:“那日情況緊急,感謝王爺慌亂之中護我周全,也怪我疏忽大意,沒想到王爺如此精明的人,也能被人暗算。”
趙鬱不動聲色地躲了躲遞到嘴邊的勺子,氣定神閑地道:“本王又不是大羅神仙,自然也有算漏的時候。”
徐風堇眼尖,舉著勺子湊近一些,說道:“我聽子恆姓陳。”
趙鬱合上書,撐著身體坐起來,表情不變:“是姓陳。”
濃鬱刺鼻的藥味兒隨著趙鬱起身也如影隨形地跟過來,徐風堇又道:“陳子恆與兵部尚書陳大人是什麼關系?”
趙鬱蹙眉,只得往床內挪了些,倒也沒瞞著:“陳子恆是尚書公子。”
徐風堇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竟然將鞋子脫掉,上了床,接著說:“府內行香也與陳大人有關。”
趙王爺已經被藥味兒逼到床邊一角,再往後靠估摸是要貼到傷口,他嚴厲道:“徐風堇,本王命你上床了?”
徐風堇眨眨眼,一副沒聽清的模樣:“王爺說什麼?”
“本王命唔......?!”趙王爺話沒說完,一勺苦澀湯藥已經順著喉嚨直流而下,徐風堇趁他震驚,又有忙撇了兩勺給他送進嘴裡,趙鬱苦不堪言,才要張嘴呵斥竟又被補了一勺,徐風堇將趙鬱堵在床角硬是將一碗藥餵了下去,之後還一臉無辜道:“王爺是不是怕苦?”
“這怎麼能行?畢竟良藥苦口。”像是想到什麼,又將空碗放在床頭,在懷裡摸索許久,掏出一小包東西,趙鬱閉著嘴瞪他,想說他膽大包天,又擔心他往自己嘴裡亂塞,趙王爺口味挑剔非常,酸甜苦辣都不沾,只愛些清白無味淡出鳥的,他方才怕是真被傷到了腦袋,才讓徐風堇得逞,這會兒無論徐風堇說什麼都不肯張嘴,極為任性。
徐風堇第一次見趙王爺這般模樣,覺得十分有意思,紙包裡放著幾顆話梅,圓圓的梅子裹著甜甜的糖霜,徐風堇往自己嘴上扔了一顆,吃得津津有味,壞心眼道:“王爺剛受了苦,這會兒就該吃點甜的找補回來。”
趙鬱自然不為所動,盯著他一顆顆吃到嘴裡,才放下心道:“吃完了還不快走?”
徐風堇“哼哼”一笑,身體猛地前傾,趙王爺只覺口中突兀絲甜,雙唇上柔軟的觸感,驚得他將綢白中褲攥出些許褶皺,徐風堇睫毛纖長,秀挺的鼻樑蹭過趙王爺的鼻尖,將方才藏在舌底的話梅推進他嘴裡,瞬間酸甜清香充斥口腔,遮蓋住不少苦味,徐風堇沒做停留離開趙鬱雙唇,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又吐了吐紅潤舌尖,隨即拿著空碗下床,施施然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