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照不宣地打著啞迷,互相也不揭穿,就這樣三言兩語地帶過了這個話題。
什墨水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以前在她眼裡僅分濃淡的灰色世界,多出了豐富的色彩。
明亮的,斑斕的,自張小白所在的地方升起,一霎時,就彌漫開來。
天下,地上,視線所及之處,無所不有。
原來,世界的顏色如此。
原來,這就是她師父說的,“外面的世界”。
“我聽風師兄說,你要參加一個比賽?”張小白跟著什墨水往回走。
“是有一個比賽。”什墨水拉上羽絨服的拉鏈,“全名叫全國道術協會青年武技交流大賽。”
張小白有些不解,聽起來這比賽也沒什麼特別,還用進行什麼“秘密訓練”嗎?
“這種比賽每兩年舉辦一次,表演賽,沒什麼意思,我和師兄早就不參加了。”什墨水神色稍顯沉重,“這次我是聽聞師父得了重病,才匆忙趕回來,結果我一回來,就發現師父他是裝病,還替我報名了一個月後的表演賽。”
“道長可能是想你了,想讓你在山上多待一段時間。”張小白猜測。
“嗯。”什墨水應了一聲,“我也這樣想。”
不過,山上的事情遠比她師父裝病複雜。
“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開心。”張小白問她,“是因為表演賽嗎?”
什墨水淺淺地笑:“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你剛來,有些事我慢慢告訴你。”
張小白沒想到,她這樣“慢慢”一說,半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眼看“表演賽”在即,什墨水訓練的時間也越發緊張,每天能跟他見面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個小時。
但這幾天他也沒閑著,隔三差五就往湘元道長那裡跑,終於讓湘元道長承認了他的弟子身份,也算是辦成了一件“大事”。
“我們道家,講究的是出世。想要出世,需得先入世,不入無以談出,不出也無以談入……”湘元道長坐在蒲團上,眼觀鼻,鼻觀心,嘴上滔滔不絕。不知道是說給坐在他對面的張小白聽,還是在唸叨給他自己聽。
張小白則盯著自己面前的茶碗,茶葉沫翻翻滾滾,他看得有些出神。
湘元道長雖然看上去沒在看他,可他總覺得在被某種嚴正的目光圍攏,看得他根根汗毛倒豎。
“什麼時候,你能呼吸自然,我教你的呼吸法才算入了門。”湘元道長呷了一口茶。
張小白點點頭,暗想,原來湘元道長的普通話,足夠標準流利。
“篤篤篤——”朱小茂,就是張小白第一天來見到的那個“朱師弟”,他的聲音緊隨著敲門聲傳了進來:“湘元師叔,三師伯,四師伯,和我師父來了。”
“哎喲!來的還真是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張小白覺得,湘元道長這樣一說,圍繞在他身上的壓力瞬間就減輕了不少。
不同於湘元道長的道袍裝扮,三位師伯的穿著讓人完全聯想不到他們的道士身份。
三師伯方禾,裹著件墨綠色的棉服,腳上的雪地靴還是幾年前的款式,鞋面上黑漆漆的,不知道他剛從哪裡踩出來。
四師伯言無辭,瘦瘦高高的,這樣的冷天也不穿厚外套,只套了兩層麻布衫,一條牛仔褲,讓人也不覺著他會冷。
五師伯王科的著裝就比較正常了,又厚又長的羽絨服幾乎貼到腳踝,皮棉鞋邊上都是雪和泥的混合物,看來他走了不少的山路。
“師父,我先出去了。”張小白看這幾人面色不善,尋思他先撤為妙。
湘元道長一指茶壺:“不急,去幫我添壺茶水。”
“小九,半個月不見,你又收徒了?”瘦高的言無辭一笑起來,身上的肅殺味道就沒那麼濃了。
張小白拎起茶壺,有些方,原來湘元道長在他們一脈行九,這三位都相當於他的師兄。
不過,湘元道長卻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看起來,是很不歡迎他們了。
“算是吧。”湘元道長瞄了張小白一眼,“幾位又是為了那件事而來?”
王科轉了轉眼睛:“師弟一直知道我們幾人的心思,又何必這般執拗。我記得,你說過什墨水會是你最後一個弟子,這麼多年也不見你再收徒,這個年輕人,不知道是如何成為了你的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