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不好意思,老闆,給您添麻煩了,我兄弟是不把飯錢都結了?這是我賠的酒瓶錢,請笑納。”紅毛從兜裡拽出皺巴的百元大鈔,塞到老闆手裡,揚長而去。
面館老闆本想說酒瓶不值幾個錢,要給他找零,可看他一步三晃酒還未醒的樣子,怕把他的酒瘋狀態又激起來,他便沒有多說。
遠遠近近的圍觀眾人見再沒什麼可看,便也散了去。
紅毛晃悠出去幾十米,拐進一條小巷,開啟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翻到一張照片,點開放大。
照片的背景是鬧哄哄的室內菜市場,一個戴著深藍色套袖的人是照相之人主要抓取的目標,他正為大媽裝菜,笑意淺而淡。
“我說xx的怎麼有些面熟,果然是你小子,呃——”紅毛打了個酒嗝,吐了滿滿一牆角,他覺得舒服了不少,點開群聊,傳送了條語言訊息,“兄弟們都別裝死了,俊哥讓注意的人我見到了,呃——”
又繞回街心公園的張小白被地上的小石子絆了一下,現在的他,還並不知道紅毛那條飽含酒嗝的訊息會給他帶來什麼。
街心公園跟他之前來時似乎沒什麼兩樣,穿著粉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還在和她媽媽玩捉迷藏,紮著一捆氫氣球的老伯買了份涼粉,蹲在他的氣球下面狼吞虎嚥,發傳單的超可愛布偶還在——沒有,布偶已經摘下了頭飾,現在正坐在休閑座椅上脫身上剩下的臃腫部分,一個監工模樣的人拿著個袋子站在旁邊,將布偶的衣服裝進袋子裡。
張小白解鎖手機螢幕,驚覺剛剛要發給墨水的訊息還是草稿狀態,忙按了傳送,接著編輯下一條資訊。
他本想問她在哪,看遍這街心公園,也不見她的影子,秋風卻在這時送來了一段悅耳的叮咚聲。
像是誰家的門鈴,從“布偶”坐著的位置傳過來。
於是,張小白向那裡看去,正巧,脫掉一半布偶服裝的人也轉過頭,向他這邊看過來。
一瞬間,張小白只覺,畫面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時間彷彿停止了流動,小孩子吵鬧的聲音聽不到了,行人雜亂的聲音也聽不到了,就連五顏六色的氫氣球也失去了顏色,褪成了灰白的背景。
他的眼裡,現在,只剩了頂著汗濕頭發的墨水。她身上的顏色,她眉眼帶的笑,是那樣養眼,就連她伸手跟人要報酬的動作,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
或許,這就是緣分天註定的奇妙之處。
可畫面不會定格,時間更不會停止流動,張小白邁開步子向墨水靠過去,聽見她跟收道具的那人講:“按我們之前說好的,今天的報酬換成兩張成人票。”
“給。”那人遞出票,裝好袋子,不忘給自己點上根煙,吐出個煙圈之後,像看白痴一樣看了看墨水,又同情地瞥了一眼張小白,便走了。他第一次見不要真金白銀,只要門票的,這年頭,怪人是越來越多了。
墨水長這麼大,什麼樣的嘲諷沒見過,這種眼神攻擊還停留在幼兒園水平,她才懶得理會。
“看。”像巨龍炫耀剛得到的寶石一樣,墨水向張小白炫耀她剛到手的門票,“我們一會兒去這兒吧,市中心新開的,聽說很受歡迎,就是門票有點小貴,不過現在都不是問題啦。”
看著門票上“華府遊樂場”幾個字,張小白已經不知道該找什麼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從心底湧出的暖流忽然便歡快的奔騰起來,洶湧著,咆哮著,像是能一瞬間沖破他的心防。
“遊樂場啊,你想去?”張小白接過門票,看著票面上印的簡介,“多大人了,還這麼幼稚。”
“去遊樂場就是幼稚?”墨水順了順汗濕的頭發,有些懊惱被張小白看到她這副模樣,“還有女人天生就該被男人保護什麼的,我發現,你被一些固有觀念毒害不淺。以後跟著姐,姐幫你把這些小念頭都刨掉。”
“女俠饒命。”張小白學著古裝劇裡的江湖門徒,對墨水拱了拱手。
這世上最難制約的,就是人的思想,他從小被灌輸的那些觀念豈是說變就能變的?那他還是他自己了嗎?墨女俠有這想法,勇氣倒是可嘉,但實際操作起來,估計遭罪的是他。
“你這衣服上沾的什麼?玻璃碴兒!”藉著午後的陽光,張小白身上沒抖落幹淨的玻璃渣立時入了墨水的眼,“你剛從哪過來的?怎麼這麼快?”
張小白清楚,墨水是擔心他又惹了什麼麻煩,但這次的事情真跟他沒關系。
“我這幾天,天天在家悶著,尋思傷好得差不多了就出來逛逛,沒想到逛到這兒了,正巧看到你給我發的訊息。”他搓掉衣服上的玻璃渣,“至於這個,剛過來的時候,遇到個酒瘋子,我躲得快,沒事。”
“倒是你,不是說去面試嗎?怎麼跑這兒發傳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