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子頓感一陣心寒,又把目光轉向彼岸,“你會護短嗎?”
彼岸淡淡地掃了段珏一眼,“沒興趣。”
她一個武人叫她去評詩,這不是讓一個文人去拿刀殺敵是相同的道理嗎?
段珏突然明白,這楚淮睿不肯與他比詩,原來是因為某人沒有興趣呀。
“罷了罷了!”段公子興意闌珊地嘆了口氣,“殿下快回來了,我們放完蓮燈去宴席上等他吧!”
楚淮睿從懷中拿出火石,為眾人點亮了蓮燈,然後將閃著淡淡紅光的河燈放入湖中,輕輕蕩起水波,讓它往湖中游去,深沉的雙目中夾帶著一縷憂傷,隨著蓮燈在湖中央輕輕移動,久久都不肯離開。
他在心中默默在哀悼著那個再也回不來的人。
彼岸點了兩盞蓮燈,第一盞是為了懷念姐姐茯苓。
陰陽殿規矩嚴苛,等級分化更是嚴重,茯苓一介普通陰陽師在殿中又無什地位可言,就連住的地方都是地宮中最差的那種,環境潮濕、蛇鼠亂竄,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落葵曾很多次要姐姐搬到她的寢宮中跟她一起住,可是姐姐總是推託,說她如今是大司命了,就應該做好表率,循規蹈矩,否則將來何以立信?
其實茯苓不知道,落葵從來就沒有把陰陽殿中那些規矩放在眼裡,或嚴或松全憑她一時的心情,但她又怕姐姐住得不自在,也就沒有勉強。
如今想想,茯苓一生都在為陰陽殿賣命,如今還因陰陽殿而死,生前都沒有過上好日子,而現在的彼岸,雖然算不上天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可終究是與皇子同食同飲了半年之久,還有單獨的院子和婢女,倒真真是享受著頂好的榮華。
彼岸將第一盞蓮燈放入湖中,心中默哀:“姐姐,我們從小到大都沒有好好過中秋節,每次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殺人的路上,現在好了,你終於可以和妹妹一起安安靜靜地賞月,再也不用奔波勞苦了。還有你要記得經常託夢給我,我……想你了。”
紅色的蓮花燈在湖中化作了一個光點,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在這片漆黑的夜空中靜靜綻放,她的眼前卻突然犯起了一層水霧,湖中的那個光點開始扭曲,漸漸變為模糊。
彼岸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讓涼風隨著鼻腔灌入心肺之中,然後麻痺自己的內心。
她不能哭,因為眼淚只會讓她變得更加懦弱。
待情緒稍定之後,她又將第二盞蓮燈放入河中,這是為了悼念以故的伍茜。
彼岸雖然從未見過她,從未了解過她的脾性,可是彼岸卻知道伍茜定是個溫柔賢良的好女子,這才有了彼岸誤打誤撞地扮演了半年之久。
彼岸借用伍茜的身體實屬情非得已,如果要還,只能拿命來抵,可是彼岸還有姐姐的大仇未報,她還不能死,所以她只能昧著良心繼續活著。
“伍茜,想必你應該已經知道,那個毒殺你的惡人已經被楚淮睿繩之以法,已經替你報了大仇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愛你,為了尋你,聽說他已經跑了很多地方,但是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把你的遺體還給他,請給我一點時間,少則半年,多則兩年,你們就可以團聚了。”
中秋月明,蓮燈點點,心頭悠悠,你思念的人是否也在思念著你呢?
“彼岸,你這兩盞蓮燈,都是給誰的?”吳千蕊家境堪好,又無至親人已故,所以她本次放燈純粹就是為了好玩,自然三兩下便結束了任務,但看向彼岸手捧蓮花,面目悲切,宛如鄰家受欺負的小娘子。
“跟你沒有關系。”彼岸收拾起心情站了起來,轉頭瞟了一眼周圍,只見楚淮睿還一直盯著那盞幾乎已經看不清輪廓的燈在神遊,而段大公子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需要祭奠的人,連同吳千蕊一樣好奇地盯著自己。
彼岸剛才一時情之所至沒有控制好表情,故被這兩個閑散的人瞄了去。
“你不是失憶了嗎?”段珏好奇的問。
一個失憶了的人,連自己的過往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曾經誰過世了呢?
彼岸本以為大家都知道她沒有失憶了,誰曾想到段珏來此一問,眼神不自覺地往楚淮睿和吳千蕊身上瞥了瞥,心想難道他們還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