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大帝國近日就發生了一件轟動天下的稀奇事。
據說今科武狀元不但武功天下第一,連模樣也是膚白貌美,身姿卓絕,竟比那畫像中的仙女還要美上三分。
當然,擁有一副好皮囊便不算什麼稀奇事,擁有一副好皮囊武功還這麼高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可稀奇的卻是這位經過半年層層考試終於拔得頭籌的人,卻在放榜後進殿謝恩受職時,當著皇帝及文武百官的面藐視威威皇恩。
武舉考試歷來是朝廷從民間選拔武將的嚴謹制度,通常前三甲都會授予軍職,武狀元更是會被授予總兵一職,帶領千軍萬馬守衛邊境,若能立得戰功,封妻萌子自不在話下,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為此十年如一日地於風雪中苦練絕技,而如今的武狀元卻對官職不屑一顧,這不禁讓皇極殿中那些莊嚴肅穆的朝臣們大跌眼鏡。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只有一層意思,“她要完蛋了。”
身為女兒家,扮成男人參加科舉就已經犯了欺君,幸得皇帝仁慈寬恕了她,可她卻得寸進尺,居然將皇帝禦筆親賜的大內侍衛一職給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難道你是嫌官小?”老皇帝眯著一雙晦暗的眼神瞅著殿中的人,大內侍衛已經是他能夠給予的最高待遇,一介女流怎能進那男人紮堆的地方去當總兵?
“民女並不是嫌官小,而是實在無心做官。“彼岸腰背挺得筆直站在皇極殿之中,任憑周圍朝臣們投來輕蔑的目光,她也渾然不在意。
“放肆!”工部侍郎霍應樓平地驚雷的一聲怒斥,他明明只有一隻右眼,左眼被絹布蒙了起來,卻一點都不愛惜地瞪得極圓,絲毫不擔心那唯一的一顆眼睛要從眼框裡掉出來,“你不想做官,卻為何來參加考試,莫非你拿我們當猴耍?”
霍大人此言一出,老皇帝的一雙眼睛眯得更緊了,隱隱之中透著危險的光。
皇帝身旁的煜王殿下卻急了,有意替她開脫,“你無心做官,莫不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彼岸抬頭望了煜王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投向皇上,依舊是風淡雲輕地道:“民女沒有苦衷,來參加考試,只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武功達到什麼境界。”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一個經歷數百年來為朝廷選拔人才的神聖莊嚴而不可侵犯的制度,就連皇帝都不敢隨意修撰的制度,此時此刻在一女子面前,卻成一個為了驗證武功的工具,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龍顏大怒之下便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彼岸給當場氣暈了過去。
這訊息一傳十,十傳百,全國上下全都知道了今科武狀元不但是個女的,而且膽大包天,耍猴居然耍到朝堂上去了,把陛下當場氣暈過去,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於是,彼岸這外新科武狀元便被打入了死牢。
太傅公子段珏雙手環胸,靠在牢門上瞅著身穿囚衣、戴著腳鐐、灰頭土臉已經失去一身仙氣的彼岸連連咂嘴,“嘖嘖嘖,本公子向來自詡天不怕、地不怕,今兒個遇見你,倒要甘拜下風了。”
彼岸背靠牆壁,冷冷地翻了一眼貴公子。
段珏見她冷眼過來,不禁心中一顫,上前兩步蹲下身子與她平視,神色突然變得嚴肅下來,“你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你這般地想要求死?就連讓殿下與我救你的機會都不給了?”
段大公子依稀還記得半年前,他與煜王殿下途經淳安千島湖時,發現此女展開雙臂如飛蛾撲火般朝湖中撲了下去,當他們費了好一番工夫將她救醒時,卻發現她不但身染寒疾而且還失憶了。
當時化名朱羽的煜王對剛剛蘇醒的她這般說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四個月前,在淳安郊外我被一群黑衣人追殺,你曾救過我性命的。”
她臉色木訥地搖了搖頭。
“沒關系,我現在送你回去。” 朱羽微微一笑,上前準備扶她起身,她卻肩膀一縮,避了開去,聲音決然地道:“我不能跟你走?”
朱羽問:“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回家嗎?”
她答:“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人販子?”
“哈哈哈……”堂堂皇子殿下竟被人當成人販子,這可以讓段珏整整笑一天。
她不肯回去,朱羽也不肯丟下失憶的救命恩人不管,只能是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可卻發現她走著走著又來到了千島湖邊,就那樣呆呆地望著寂靜的湖面許久,而且還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再一次地跳進了湖裡。
段珏時常在想,她到底有沒有失憶,因為一個沒有任何記憶的人又怎麼會三番兩次想要尋死呢?
除非……她記得痛苦,所以才想要尋死。
再一次被救醒後的她似乎明白他的困擾,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心裡特難受,難受得想死。”
當時,他們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眼中的無奈。
三番兩次死不成,她也便放棄了尋死的念頭,主動提出讓朱羽帶著她離開淳安,朱羽擔心她日後繼續尋死,便帶著她一路北上,來到了京師,給她買了一處小別院,又找了一個小丫鬟伺候她的起居,順便看著她,不讓她繼續做傻事。
“彼岸”這個名字是朱羽取的,她曾經雖然救過朱羽,但卻沒有告訴他她的名字,她到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如同那忘川河裡鮮豔的彼岸花一樣,雖然將所有的前塵往事都給忘幹淨了,卻又依稀記得曾經受過的痛苦,所以朱羽用彼岸作為她重生的名字。
“我便不是尋死,我只是想確認我的武功到什麼境界了?”彼岸抱著雙膝,依舊靜靜地靠在牢門上,用一雙我是認真的表情盯著段大公子,繼而臉上又露出一絲委屈,“你們之前也沒有跟我說不做官會惹來牢獄之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