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門開啟了,顏君隨著人流走出去,冷空氣讓她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她距離c市已近一萬公裡。
衛姜已經和她移民過來的好友打了招呼,顏君初來乍到,適應了一個月後便從她老媽好友家裡搬了出去。
留學的日子顏君過的不是那麼一帆風順,雖然她爸媽給過她一張卡,那張卡裡有足夠的錢支付她所有的費用,但是她還是邊工邊讀,吃穿都盡量樸素,還好自己有半額的獎學金,可以支付一部分的學費生活費。
在學校住宿的費用很昂貴,她在校外找了一個合租房。
這段時間雖然坎坎坷坷,包含了她許多的第一次,第一次修飲水機,第一次做飯……生活的經歷終於讓她這個自小嬌貴的千金小姐變得堅硬起來。
合租屋裡也都是h大的學生,國籍包括日本、西班牙、法國。只有她一個中國人。
即使如此,她和他們也成了朋友。當大家不約而同地思鄉時,就會有共同的話題,雖然操著不同口味的英語,有著不同的信仰和文化習俗。
美國的大學一個特點就是課外活動很多,她參加了許多不同的活動,認識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她參加了姐妹會,手機裡常常會有求約會的簡訊。她不知婉拒過多少向自己示好的男生,不知道為何,每次拒絕之後,她都會莫名的思念那一個人。
大洋彼岸,他現在幹什麼呢?
一想到他,她就會有無止境的胡思亂想,想到霍嫵,他們會不會有孩子?剛來到異國他鄉的時候,她每天都密切的關心c市的天氣,陰晴雨雪,有一次新聞上顯示c市將有颶風登陸,她整夜都睡不安穩。
她有天忽然想起他送她的“一面之緣”,翻遍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後顏君才得出結論,那條項鏈落在半島公寓了。她身邊唯一可以讓她回憶起和他的時光的東西,只有臨行前她順手放入書包的玩偶熊。
一切都很平靜。
每次結束一天繁忙的學習和工作以後,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夕陽慢慢消失,她心裡總生出一種奇特的感受,那邊,應該是太陽升起來了吧?記憶的指標漫無方向的帶領著她出神,這時候,一切都變得很清晰。
她夢裡總夢到一個小男孩,在雨幕中沒有表情地目視前方,雨淋濕了他的黑發,遮蓋了他細長的眸子,他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小孩子天真活潑的樣子。
她的心理障礙已經完全好了,顏君想,雖然沒交男朋友,沒有任何與異性比較親密的行為。
她有時候也會想起韓蒙說的話。
“……他把你禁足在島上,是害怕霍家或者敬燼,還有那些在收購霍氏的行動中他的仇家。你涉世未深,他們很有可能會不擇手段,利用你來要挾他。從這方面看,他是在保護你。”
韓蒙說了很多往事。除了霍無佞說的那些,她還說了小時候的顏玉的一些事情。
一個漂亮的小男孩,韓蒙第一次見到他,心裡發出這樣的感慨。他和外公外婆住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裡,這對年邁的夫婦靠著退休金養著他,那也勉強只夠一家人吃得飽。
每次她去,這對老夫婦就欣喜地告訴她,小人又學會說什麼話了,今天還會自己穿鞋了等等。
因為環境閉塞,所以小唯嗣看到她都是一臉怯怯的樣子,喊一聲清脆的“韓阿姨”。居民樓其實是工廠的員工宿舍樓,老夫婦在工廠做了一輩子工,年輕的時候就住在這裡,所以房子的條件已經十分破舊,雨天牆上沁出一片綠苔,冬天薄薄的玻璃窗上有時開出冰花,窗縫裡還會漏出寒風來。
有次老夫婦撥通了她的電話,說大孩子打破了小唯嗣的頭,鮮血直流,他們那裡只有一個小診所,沒有更好一點的大醫院,老兩口急的只抹眼淚,求她幫忙。
那是冬天,她匆忙地開了車,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那裡,但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她摸著小唯嗣的手,冰冷的沒有溫度,額頭卻是像火一樣燙的嚇人,頭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但也能看到血塊裡混合了沙子。
老兩口哭著說,一群孩子們玩沙子,他們只是扭過身來跟一個舊友寒暄了幾句,再轉過來就看到血從小唯嗣頭上流下來。他們從床墊下面拿出存摺交給她,哀求著韓蒙無論如何都要治好他。
這是令韓蒙最為唏噓的一件事,夫婦倆已沒有能力照顧他,她把小唯嗣放在車後座,趕到c市的中心醫院。結果還好,沒有耽誤傷口處理的最佳時間。
韓蒙說,她心裡有對於他生母的愧疚,也有著對這個可憐孩子的同情。
敬家最忌諱的三個字,就是謝朝熙。到現在,連她都不敢在敬燼面前提起關於這個女人的任何小事。韓蒙苦澀地說,雖然她現在身為敬家夫人,並且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但是敬燼的心中一直都無法抹去謝朝熙的影子。
後來小唯嗣進了孤兒院,她手邊又有很多事情,去的次數寥寥可數,但是每一次去,小唯嗣都拼命地纏著她不願意讓她走。
院長告訴她,小唯嗣很愛笑,每個護工都喜歡這個聰明漂亮的小男孩,但是他平時不怎麼愛和孩子們在一起玩,只要身邊沒人,他就爬到園裡最高的地方——一個小土坡上,呆呆地望著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