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崢見俞弈神情豪勇同當年一模一樣,除了臉上多幾道疤,完全看不出經受過這麼多苦難,提到自己時,仍是當年在軍營中那副義氣模樣,忍不住眼眶發熱,胸口哽咽。
他強忍下翻湧的情緒,儘量平靜道:“請俞將軍跟我來。”
說完領頭往外走去。
俞弈獨自跟上,俞六在二人身後,目送著父親和師父的身影遠去,目色深了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
別人可能不知道,他從見到燕子令的時候就猜到了幾分,後來見元四爺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贏蹴鞠賽、摘探花郎,進樞密院、倒劉渭,又對營救自己父親的事如此上心!
他便漸漸明白,林將軍,一直都在他們身邊啊!
元崢踱步到莊園中一片花園,繞著假山石小徑,來到上頭一座六角涼亭裡,極目可看見莊園外,細雨迷濛的田野和丘陵,豐野沃土,村落寧靜,這就是他們真正想要守護的大梁。
“林將軍人呢?”俞弈見這六角小亭中並無他人,只亭中石桌上擺著磨好墨的筆墨紙硯。
他又來到亭邊往外看了看,確實沒人。
俞弈費解地抬頭看看亭子蓋,林九淵不會想要從天而降嚇他一跳吧?
元崢微笑著轉過身來,直視著俞弈的眼睛,“我就是,林九淵。”
俞弈一愣,隨即哈哈笑兩聲,“我說四爺,您就別逗我了!我俞弈之前那是裝傻,不是真傻……我……”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愣住。
因為元崢早料到他不會輕易相信,說完就來到石桌旁,以左手執起擱在硯臺旁的毛筆,輕沾墨,旋順微提,勻了毫,右手扶袖,左手執筆落到鋪平的白紙上,“唰唰”筆鋒狂走,墨漬如蛇行龍騰,乃是“俞弈親啟”四個狂草。
俞弈瞳孔縮了縮,猶如被那幾個字刺痛了眼,半截話吞到肚子裡,嗓子像被堵了生鐵發不出一絲聲音,快步走到石桌旁,死死盯著那四個狂草大字。
這是,他在幽州城外北蠻攻來的夜裡,收到的鷂鷹傳來的信,信封上的四個大字。
那信是林九淵親筆所寫,囑他們不得戀戰,趁第二日亂起逃命為上,不得回大梁,不得曝身份,不得報仇雪恨,隱姓埋名留下性命,待他歸來再一雪冤屈。
那時他們已和北蠻兵麓戰了半夜,在喘息的間隙收到這信,如在漫漫永夜裡看見一線光明。
因為林九淵還活著!
只要他還在,林家軍就會在!
俞弈當時就繃不住了,嘶吼著將這訊息傳遍林家軍大營,所有人計程車氣又重新熊熊燃了起來。
於是他們辛苦撐到第二日,果真,東遼和西羌也派兵打到幽州門口來,四國混戰中,俞弈帶著人撤往山野狂奔。
他殿後,本來能跑掉的,在經過幽州城外時,被一支野路子軍給截住,加上他身上大小傷口三十幾處,再無力支撐,落到對方手裡。
後來他才知道,這特麼的是什麼野路子軍!這就是大梁自己的禁軍,是開封府派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