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人在有什麼重要資訊或檔案的時候,就喜歡用牛皮來留存,比如重要的軍事輿圖,比紙張竹簡更能留存久遠。
這卷牛皮軋製得很是精美,四角上還有編花,邊線針腳縫得嚴嚴密密,偏偏中間應該寫字作畫的地方卻是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有。
燕喃翻來覆去看了會兒,手頭握著那捲牛皮,終沉沉睡去。
崔更直到子時方回府,雖在忠親王那兒撲了個不冷不熱的屁股,好在在溫泉裡得了趣,怪道古來帝王都喜煉丹吃丹呢,確實有讓人暢爽之處。
往日裡他征戰過後就渾身乏力,這回不但沒萎靡,反而仍舊興致高昂,神清氣爽。
他嘴裡哼著小曲,穿過花廳長廊,忽前頭竄出一人,朝他拜下去。
“翁翁。”
崔更嚇了一跳,飛起眉毛瞅了眼來人,“五娘?怎麼這麼晚還在這兒?”
花廊下柱旁的正是崔五娘子。
她站直身:“五娘心內不踏實,想跟翁翁說幾句。”
崔更嘆一口氣,揮手示意身後人退開,帶著崔五娘子往園內走去,“別說你了,我也不踏實。誰讓咱們之前押錯了寶呢?”
崔五娘子垂首,低低道:“還不晚,只要翁翁能將蕭齊的親事定下來,咱們就能走下一步。蕭衡本就是個冒失的,只要撇開文小娘子,趁他落單的時候讓他出些意外,比如墜馬墜橋,保管不會引起人懷疑。”
崔更沉著眉,背起雙手,“你這法子是可行,可這忠親王,可不像當今那位那麼好唬弄,不近女色,警惕性高,不愧是上一代蕭家人裡唯一上過沙場的人物。不過……”
他冷哼一聲:“是人都有破綻,明兒我把從南越、西疆蒐羅到的幾塊原石都給他送過去,再好好伺候他幾日,再提起這事兒試試,可也不定能成!”
他忽停下腳步看向崔五娘子,“若是不成,便還按最初的計劃行事。”
崔五娘子抿緊了唇,頭垂得更低,清清冷冷應了句,“是。”
“天太晚了。”崔更腳步又輕快起來,往另一側長廊拐去,“你也先回去歇息。”
崔五娘子待崔更走遠,方輕輕嘆口氣,轉身往花園深處走去。
最初的計劃嗎?
還要讓她嫁給那個被軟禁在宮裡的荒銀好色昏庸醜陋的太子?
她嘴角浮出一絲冷笑,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元崢照例天微明時就出了門,這一宿幾乎沒睡,騎在馬背上時,他小心閉眼打了個盹。
行軍打仗時,在馬背上睡覺是常事,就這一小會兒功夫,足以讓他把奔波一夜的精力補回來。
待他到達宮門外時,已是精神奕奕。
今日巡值宮門的正好是崔十一,見到他就扶著高高的錐形頭盔一路跑過來,低聲道:“師父!劉渭今兒比你還早到!”
元崢手裡拎這自個兒的白燈籠,笑了笑:“說明他慌了。”
“要我做什麼?”崔十一一副摩拳擦掌要上場的模樣,他知道今日師父和劉渭就正式對上了。
昨日元崢闖熄火隊巡防營的事兒,雖然聽起來只是小事一件,但稍微敏銳些的官吏都能把握到其中的風向。
是以在宮門外站隊的大小官員看見元崢過來,紛紛將眼神落到他身上。
同情的,惋惜的,敬嘆的,個個覺得元崢果真如傳聞中那般,是真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