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崢一回頭,見大門裡頭跑出來個小吏,聽聲兒在笑,一看臉,黃臘臉,老鼠須,下頜還一顆大痦子,上頭撇著八字眉,笑起來像在哭。
“來了。”元崢一拱手。
那小吏忙賠笑著自個兒介紹道:“小的是北面房的令史,姓曹名用,排行第八,您喚我曹八就使得。您被分到了咱們北面房,今兒個就由小的引您登記,再去咱們院兒轉轉。”
元崢微微蹙眉,唸了句,“北面房?劉樞密使分的?”
這樞密院分設十二房,管十二種事務,而北面房,掌行河北路、河東路吏卒,北界邊防、國信事務等等。
換句話說,現在失了幽州,這一房也是這十二房裡勢力最受打擊的,也該是現下最閒的。
那曹八見他發愣,還以為他不清楚北面房是什麼,笑著解釋道:“咱們樞密院呀,分設十二房,分別是:”
只聽他嘴皮子一翻,念道:“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閱房廣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雜房支馬房小吏房,分曹辦事!”
唸完不打個磕巴,一口氣兒背得溜熟。
這人和崔十一結伴說書,倒是絕配。
元崢笑著伸手道:“請曹令史帶路。”
曹八應一聲,笑著轉頭便走。
元崢閒閒問道:“是劉大人派你來接待我的嗎?”
曹八樂呵呵一笑,伸出右手大拇指食指捏一起,“我這麼丁點兒大的小螞蚱,哪值得劉大人分眼看?小的是專管咱們北面房雜事的,您來院兒裡記冊、錄檔這些瑣事兒都是小的來辦,所以才讓您見到我這張醜臉,怕是要害您午膳少用一碗飯了。”
元崢一聽不是劉渭安排的人,對他少了幾分戒心,笑道,“曹令史真會說笑話。”
曹八話多得和崔十一有一比,繼續道:“您不愧是元府的爺,一看就家風正氣有德,旁人誰見了都得笑話我曹八一番,遇見您這不笑話的,可還真不習慣了。”
“怎麼笑話?”元崢見他說話著實有趣,也笑著附和問。
曹八說起笑話來還有幾分得意,似乎以此為榮,“都說我呀,把不該長的長相全長上了,醜得如此均勻,也算難得!”
元崢聽了也忍不住一笑,仔細往他臉上打量幾分,確實醜得很均勻,選不出個漂亮的地方來。
這一路說笑過來,他倒是對這個曹八多了三分好感,能自嘲且活得自在的人,心胸都不狹隘。
“咱們的狀元和榜眼都分到了哪房?”元崢問道。
“文狀元!”曹八提起文準兩眼都發光,滿臉膜拜,“聖上欽點到在京房。相榜眼嘛……”
他嘿嘿一笑,“分到了河西房。”
元崢聽他提到相闊海時,語氣和文準不太一樣,假裝不懂問道:“這兩房,哪個好些?”
曹八老鼠須一抖,“都好,都好!在京房掌行殿前步軍司事,支移兵器,皇城司的事兒。
“河西房掌行陝西路、麟、府、豐、嵐、石、隰州、保德軍吏卒,西界邊防、蕃官的事兒。一個是京畿重地,一個是邊防大關,都好!”
他雖說下結論是都好,元崢卻聽出了差別,在京房所管轄的兩個地方,殿前司和皇城司,實際權都握在唐侯手裡,樞密院這邊不過是配合著給整整兵器,算算兵丁、馬匹做這些的虛活。
而相闊海所在的河西房,卻是掌著調兵遣將、佈防行策的實實在在的大權。
元崢心頭冷笑,說話間到了北面房的院子,自在曹八帶領下里裡外外看了個遍,帶著與各位同仁打了個招呼,回到自己所在的公房。
公房不大,後頭滿滿幾排書架子,前頭一張案桌,便是他的辦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