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直直看向梁湛,倔強道:“為什麼我死了大梁就不用亡國?世間哪有這樣的關係?我不想死,而一個國亡不亡,不是哪一個人就能決定的。”
燕喃迎著夜風,侃侃而談,“立國守疆,首先不是天子之責嗎?
“若有外族入侵,有皇帝,有將士,有像爹你們這樣的肱骨大臣,若天子靠不住,臣工靠不住,州兵府兵這些都靠不住,還有老百姓,還有義士,每個住在這方土地的人都有責任。
“我願意和所有人一起為大梁而戰,但為什麼要我一個人的生命來擔別人的責任?”
梁湛沒想到聽到這樣的答案,直說得他心驚肉跳,又隱隱覺得有道理,驚異地掃過燕喃面龐,見她神色如霽月清風,疏朗正氣,竟生出一絲折服來。
他從頭到尾都把全部賭注壓在忠親王身上,壓在聖女和寶藏身上,是不是疏忽了什麼?
燕喃說了一大通,轉頭見梁湛神色怪異,眉頭緊鎖,更覺奇怪,這個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爹?”燕喃喊了聲。
“嗯。”梁湛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回手招呼車伕趕上來,“夜深了,咱們回吧。”
說話間,後頭一輛馬車噠噠地追上二人,在梁湛身旁停了下來。
馬車藍布簾掀起,露出一張笑吟吟的臉來,“少宰大人好興致啊,星夜散步。”
他目光落到燕喃身上,“這位,是令千金吧?”
正是夜宴上的那位遼國使臣,金煥。
梁湛倏然緊張起來,立即將燕喃擋在身後,一抱拳道:“殿下,夜深了,不打擾您的回程,告辭!”
說完帶著燕喃就要離開。
“梁少宰。”金煥的漢語說得很好,幾乎沒有外族口音,在梁湛身後喊道。
梁湛只得站住腳步,燕喃奇怪地回頭望去,見那東遼人竟下了馬車來。
“殿下還有何事?”梁湛上前一步,又把燕喃擋在身後。
金煥天生一雙笑眼,揹著手道:“聽說忠親王爺與文老爺轉眼間就定下親事了?”
梁湛乾笑一聲,“是,殿下訊息靈通。”
“你們漢人,倒是很重兒女名譽啊。”金煥似沒話找話,一面和梁湛閒聊,一面往他身後的燕喃身上瞟。
梁湛也察覺了他飄忽的目光,臉色冷了幾分,“男女授受不親,禮也。我大梁乃禮儀之邦,自是依禮而行。夜已深,殿下若想聊聊中原之禮,大可明日尋三倆文士,淺酌慢飲細聊之。”
金煥毫不介意梁湛的冷淡,笑著一抱拳,“久仰少宰大人賢能之名,今夜人太多,沒能與大人說上兩句話,實在是遺憾。也不必去尋什麼文士,小王想明晚邀大人一敘如何?”
燕喃敏銳地察覺到梁湛後背繃得緊緊的,只覺奇怪,他好像很怕面前這個東遼人,東遼使臣關他這個大梁少宰什麼事兒?這個爹究竟在怕什麼?
“梁某才疏學淺,論民生經略不及崔相,論軍國要務不如劉樞密使,恐怕會令殿下失望。”
梁湛疏離而客氣地回答,擺明是拒絕。
金煥毫不氣餒,眼神不自覺地掃過他身後,含笑道:“大人太客氣,若是大人事務繁忙,那小王便登門討教一二,還望大人勿要拒之門外才好。”
竟是死纏爛打的架勢!
梁湛緊咬著牙關,乾笑了兩聲,“殿下說笑了,在下自當恭迎!”
金煥見梁湛應承下來,哈哈一笑,一抱拳道:“多謝大人,那小王先行告辭,再會!”
又特意向只露出半張臉的燕喃笑著道了句,“梁姑娘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