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異交加的是,明霏披頭散發地從裡面奔出來,剛剛小産的人,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幾近崩潰而瘋狂,好幾個人都拉不住。
明貴人一向溫婉賢淑,如百合般柔美婉約,此刻姣好的面容竟然有幾分扭曲,悽厲如女鬼,眾人都覺得十分陌生,但一想到她剛經歷失子之痛,也情有可原,不忍心苛責。
薛皇後見明貴人險些沖撞到太後娘娘,凝眉道:“明貴人,你身子不適,在房裡好生歇著,有太後娘娘在此…”
失魂落魄的明霏哪裡聽得進去薛皇後在說些什麼?眼底恨意深深,尖叫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妾身在賞花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推了臣妾…”
眾人大吃一驚,太後眼眸陡然一厲,“你說什麼?”
惠妃驚道:“真的是有人推了你?”
明霏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卻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沒了,身心俱損,她不甘心,她好恨,憋著一口氣,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咬牙道:“當著太後和皇後的面,臣妾若有半句謊言,叫臣妾不得好死!”
見明貴人發出這樣的毒誓,太後大怒,一字一頓道:“你可看清楚了是誰?”
明霏悲痛搖頭,慘白的面容不見一絲血色,但雪白的寢衣上面卻斑斑血跡,字字泣血,“臣妾沒有看清楚,臣妾完全沒想到在皇後娘娘宮中,還有人敢對臣妾下手,可憐臣妾的孩兒還沒有來到這個世間一天,就死於歹人毒手…”
殿內一時靜寂,靜得讓人心悸,眾妃面面相覷,心底都有難以言說的驚懼和疑惑。
淳妃出言勸道:“你放心,有太後和皇後娘娘在此,一定能揪出那個推你下水的人。”
惠妃也信誓旦旦道:“明妹妹,你放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作惡之人自有天收,必能還你和孩子一個公道。”
薛皇後身為後宮之主,而且此事又是出在長春宮,自然責無旁貸,沉聲道:“夏兒說你最初和太子妃,薛姑娘在一起,後來為什麼又分開了?”
明霏雖是皇上後妃,但和百裡雪,薛靈薇年齡相仿,品味,格調相似,也有更多的共同話題,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明霏忍受著身體和心靈雙重的痛楚,盡管撕心裂肺地痛,但依然強撐道:“到了紫藤亭的時候,臣妾覺得涼,就命夏兒回錦瑟居取件披風,過了一會,太子妃說宮中還有事,要先行回宮,剩下臣妾和薛姑娘,薛姑娘說她對酒醉楊妃的花粉過敏,聞久了會頭暈,要去另外一邊的菏澤園看洛陽錦,臣妾覺得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就在青嵐湖邊等夏兒過來,忽然就有人從後背推了一把,臣妾猝不及防之下,跌落水中…”
酒醉楊妃是一種名貴的牡丹花,花瓣粉紫,頂部粉紅,枝條柔軟,花頭下垂,纖纖醉態,故名“酒醉楊妃”。
太後臉色極為陰沉,冷冷道:“這麼說,薛姑娘就留你一人在青嵐湖邊?”
明霏痛心疾首,“薛姑娘原本是要陪臣妾,直到夏兒回來,可見她一直在打噴嚏,臣妾心裡過意不去,又想夏兒應該很快就來了,左右不過一會的時間,就讓她先走了。”
太後板著臉看向皇後,“薛姑娘以前有對酒醉楊妃過敏嗎?”
聽出太後話語中的不善,薛皇後忙道:“回母後的話,這是她多年的老毛病了,什麼都好,就是對酒醉楊妃的花粉過敏。”
有濃重疑雲在殿內上方飄蕩,太後自來長春宮後,臉色一直緊繃,半分笑意也無,眼眸閃著寒光,叫人不寒而慄。
明霏眼神帶著無窮無盡的恨意,散亂而瘋狂,但小産後畢竟身體極度虛弱,支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終於撐不住,暈厥了過去,口中還呢喃不清,“孩子…我的孩子…”
明霏再次被扶了下去,有太後在,安寧郡主不敢作祟,但看著明霏痛不欲生的模樣,她心花怒放,早就看不慣裝腔作勢的明霏了,如今肚子裡的仰仗沒了,頭一個開心的就是她。
百裡雪在來的路上已經得知了明霏小産的訊息,在哪裡出事不好,偏偏是在母妃宮裡出事?
薛靈薇一來就察覺氣氛不對,太後臉色鐵青,一個個審過去,“太子妃,最初是你和明貴人一起賞花的?”
百裡雪鎮靜道:“是的。”
“後來因為何事提前離開?”
“母後教兒臣管理內宮賬目,兒臣不能辜負母後一番苦心,又因對牡丹苑甚為熟悉,無心賞花,就提前回宮熟悉賬目了。”
明霏也是這麼說,而且太子妃的話也挑不出什麼破綻,太後又看向薛靈薇,“隨後就是你和明貴人在一起?”
薛靈薇忙道:“是的,因臣女對酒醉楊妃花粉過敏,不便陪著明貴人繼續在紫藤亭,便離開了。”
一直查不出幕後黑手,太後心頭的一腔怒火就朝著不懂事的薛靈薇發,冷聲道:“你是皇後的堂侄女,哀家看你也一向是個懂事的孩子,怎麼這般大意?明知道明貴人身懷有孕,身邊也沒有人伺候,你還讓她一個人留在青嵐湖邊?”
聽出太後話語的苛責,薛靈薇深深低下頭去,自責道:“臣女當時頭暈得很,思慮不全,考慮不周,如今臣女萬分懊悔,請太後娘娘降罪。”
當著太後的面,薛皇後不便護短,倒是淳妃,出言維護,“太後娘娘,薛姑娘性情純善,何況估摸著夏兒馬上就回來了,她畢竟是閨中女兒,哪裡料到就這麼短短的空隙,就有人下手了呢?還請太後看在她年輕無知的份上,網開一面?”
太後卻不為所動,見太後怒氣沖沖,旁人哪裡敢勸?安寧郡主忽道:“臣妾以為,薛姑娘縱然有考慮不周之處,但罪魁禍首畢竟是那推明貴人下水的歹人,總不能因小失大,中了歹人奸計吧?”
薛靈薇感激地看了一眼寧妃,太後不語,從時辰上來看,從薛靈薇離開,到明霏落水,前後不足半刻鐘的時間,怪罪薛靈薇的確有些沒道理,便微微斂了怒氣。
惠妃忽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在薛姑娘離開後不久,就有人朝明貴人下手了,臣妾想薛姑娘和她的丫鬟離得不遠,或許聽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動靜也說不定?”
這倒是一個突破口,太後眼中精光一閃,薛皇後立即凝聲道:“薇兒,你好好想一想,你離開紫藤亭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或者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