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燎原
小土坡上砰的一聲巨響, 隨即,一個家丁撒腿向主屋內跑去:“老爺!老爺!不好了,流民殺過來了!”
在躺椅上抽旱煙的鄉紳王鴻鈞翻身而起, 怒目圓睜的道:“你說什麼?”
家丁哭喪著臉道:“好多流民, 烏央烏央的朝縣裡來了!”
王鴻鈞厲聲道:“快!快!叫縣令關城門!”
卻是哪裡來得及?縣城的守衛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動作慢吞吞的, 還沒等他們放下繩索, 流民已然沖進了縣內, 直朝王、於兩家大戶撲去。縣裡最大的地主便屬他兩家, 彼此聯絡有親, 互通有無。然此刻變故太快,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各自應對。
但凡縣中大戶,多少養了幾個青皮打手。然平素裡再兇神惡煞的人,面對幾千人的隊伍,誰不腳軟?陽光照耀下,長矛反射出金色的刺眼光芒。王鴻鈞暗道不好,這不是普通的流民, 撕心裂肺的沖兒子喊:“是叛軍, 跑!”
王家人在家主的帶領下朝後門飛奔, 流民的速度卻是更快, 抄著長矛,殺聲震天的將院子團團圍住。領頭的壯漢一腳踹開大門,帶著幾百個瘦骨嶙峋的流民, 直往內殺去。流民早餓紅了眼,見什麼都覺得可以吃。他們腳步虛浮,力氣也不大,但強烈的求生慾望催生出的野蠻太可怖。丟下武器奔逃的家丁被紮成了刺蝟;主家跑的慢的,亦沒逃出生天,僅餘幾個青壯男丁跑出了包圍圈,不知朝何處去了。
縣衙也被圍的水洩不通,不多時便被猶如蝗蟲的流民拆的個七零八落。流民們翻到縣庫,貪婪的抓起穀子,就往嘴裡塞,再不肯聽指令。
可流民再是混亂,對付區區縣城,也足夠了。這裡是直隸金嶺縣,打陳朝建平年間開始,便叛亂不斷,人口急劇減少,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反擊。流民沖擊完大戶與縣衙後,饑餓驅使他們把魔爪伸向了絕望的百姓。慘叫響遍了整個縣城,沒搶到糧的流民開始對百姓挖肝吃肉、敲骨吸髓。現如今,在北方的土地上,似當年巴州那般搶奪屍體做口糧,都顯的那麼的溫情與優雅。
劫掠從日出持續到日落,吃飽喝足的流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板上,舔著嘴唇,回味著方才的美味。
張雲亭揹著手,站在小土坡上,欣賞著長河落日圓。聶童蒙沉聲道:“我們就這麼一路吃向南邊麼?”
張雲亭道:“不然呢?”
聶童蒙道:“虎賁軍軍紀極嚴,這等吃人的流民,恐怕母老虎不想要。”
張雲亭哈哈大笑:“巽之啊巽之,你入閣多年,怎地還是那幅耿直脾氣?我們不過粗通兵法,果真能練出虎賁軍那般精兵強將,也不叫異族奪了京城了。能叫他們端著長矛,沒有一觸而潰已然是極限。這幫泥腿子……便是不吃人,虎賁軍也是看不上的。”
聶童蒙皺眉道:“不帶兵去,我們恐怕難入南朝的朝堂。”
張雲亭笑道:“我們有功績即可。”
聶童蒙一時沒明白。
張雲亭懶的賣關子,直接道:“南北對峙,他們早晚有一戰。打仗無非是增加我方實力、削弱對方有生力量。打仗要錢、要糧、要兵,我們不消對付伊德爾的騎兵,只把他治下攪的烏七八糟,他還能奈梁朝何?我們能拖伊德爾的後腿,便是給梁朝立功,陛下豈能毫無封賞?”
聶童蒙道:“流民不聽指令,我們易被騎兵追上。”
張雲亭點頭:“所以,再吃兩個縣,我們就疾步往山裡趕。進了大山深處,便是騎兵又能如何?再有,我們總湊在一起不是事。姜戎殘暴不仁,百姓敢怒不敢言,不單直隸,海右、鄂州,哪裡不是流民?我們分散開來,組織流民造反。叫他炎朝遍地開花,只怕他們就給嚇會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