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鄭志廣下了衙回到家中。小妾劉氏趕上來服侍,順嘴便道:“今日宮裡的張太監來我們家問話。”
鄭志廣皺眉道:“哪個張太監?”
劉氏道:“我也不知道,穿著六品服色,想是個副統管太監。人挺和氣的,沒別的事,就是問我們大姐許了人沒有。 ”
劉氏說的大姐,正是先竇宏朗的鄭榮妃。竇宏朗被殺後,女眷皆發還孃家,原宮中的用度折做嫁妝,令其自行婚配。然當日竇宏朗選妃,皆選了世家大族之女。縱然豪強被管平波打壓,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體面總是有的,故竇宏朗的妃子皆養在家中,不曾婚配。
原也沒什麼,此時的女兒終身,皆家族長輩說了算,便是皇帝,除非選秀,否則等閑不會插手臣下的婚事。書上戲上說的皇帝賜婚,通常都是兩家子看對了眼,請皇帝賞個臉面罷了。誰料管平波呼喇巴的來問婚事,若不是管平波為女皇,鄭志廣都要懷疑是她看上了自家孫女了。
皇帝特特派了太監來問,便不是小事。鄭志廣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換了便服,直往林望舒家去了。楚朝的舊臣,有一個算一個,皆是秋後的螞蚱,此前不對付的兩個人,如今倒是平和了許多。林望舒聽明來意,便陷入了沉思。
管平波不是個事必躬親的皇帝,很多時候她更樂於制定規則,讓臣下在她的規則裡遊走。恭維的說,能稱得上垂拱而治了。她自家親侄女的婚事都懶得理會,更不會關心別人家的女兒什麼時候嫁人。林望舒想了半日,才驚覺:“他的妃子都沒嫁!?”
他自然指的是竇宏朗了,鄭志廣滿臉莫名:“我們田産雖沒了,浮財還在,既是做過妃子的女兒,誰家沒口飯吃,何必行那小氣事,壞了名節?”
林望舒嘆口氣道:“陛下不是讓你們把閨女嫁了麼?你當她的金口玉言是……”放屁吶!?
鄭志廣愕然,心裡暗罵道:別人家嫁不嫁女兒,關她屁事啊!?
林望舒提醒道:“白閣老在江南郡平叛的時候,把貞節牌坊都推了,你們竟然還敢讓年紀輕輕的女兒守寡在家……”
鄭志廣:“……”你自己改嫁了,還非逼的天下寡婦都改嫁不成?
林望舒擺擺手道:“趕緊尋個好人家,把女兒嫁出去吧。叫陛下再問一回,可就……”
鄭志廣快哭了:“我總不能隨便尋個人家嫁了吧。她守寡的,咱們這樣的人家誰肯要?沒得背上‘壞人節烈之志’的名聲。”
林望舒心裡暗罵道:名利名利,求名不為求名,而是為求利。本朝那“君子之風”算屁?管平波都恨不得一鏟子挖了朱熹的墳了,你還講究那個!要不是自家沒有合適的子孫,當即就去聘個先妃子回來。表忠心要用行動表,你嘴上說有個卵用!
可惜舊臣們的確舉步維艱,林望舒不好看著盟友沉船,出於大局考慮,直接給指了條明路:“朝中的勳貴泰半未婚,你何不與他們結親?”
能混進中樞的,都不是笨人。鄭志廣實是叫習俗繞了進去。林望舒稍加提點,立刻打通了關竅。對林望舒鄭重一揖到底,感謝他指教,忙告辭回家。
次日早朝,鄭志廣刻意落後幾步,求得了個與管平波單獨說話的機會。只見他扭扭捏捏,躊躇半日不曾開口,管平波忍不住道:“鄭尚書有話不妨直說。”
鄭志廣好似才鼓起勇氣道:“那個……臣……今日想來求親……”
管平波眉頭微微皺起,鄭家想與甘臨聯姻?
鄭志廣老臉一紅,接著道:“原不該女方開口,實我看著他好,才舌下老臉來求陛下。”
管平波問:“他是誰?”
鄭志廣拱手道:“臣以為端國公品行端正、有勇有謀,欲求他為長孫女婿,肯請陛下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