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女皇
延福宮內,一片死寂。隨著陸觀頤的身體逐漸變冷,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突然, 眾人的耳邊咔噠作響, 緊接著李運高大的軀體轟然倒下!所有人的心跳都被這聲響壓的漏跳了幾拍。定睛看去, 立在他軀體邊的, 正是面如寒霜的管平波。
宮宴除了金吾衛,誰也不能攜帶武器。可是想要殺人,從來不只有刀槍。朝夕相對十四年, 管平波輕易讀盡陸觀頤複雜表情後的含義。兩軍交戰,主將動搖, 是致命的打擊。但不如直接宰了更有效果。於是被陸觀頤驚駭到了的李運, 完全沒有發現管平波的靠近,自然也就被管平波精準而有力的雙手扭斷脖子, 死的無聲無息。
竇宏朗驚的連連後退, 管平波的果決,囂張的昭示著她身為名將的氣場。恐懼激的竇宏朗腎上腺素飆升, 他再顧不得許多, 奮力大喊:“拿下!把她給我拿下!”
環繞在竇宏朗身邊的金吾衛立刻向管平波飛撲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管平波單手解下鬥篷, 看也不看的往旁邊扔去, 恰好落在了陸觀頤的身上,掩蓋住了她狼狽的屍體。同時抬腳踹翻李運的屍體, 另一隻手從他的腰間抽出佩刀,順勢揮刀擋下了突如其來的襲擊。
主將突然死亡, 金吾衛的心神震蕩,接連幾下落刀皆有遲疑。管平波更沒有逞強,虛晃幾下,閃身躲進了人群中。金吾衛慌忙追逐,長刀掠過,一聲慘叫響起,刑部尚書薛宏達倒在了血泊中,捂著胸口拼命的掙紮,嘴裡不住的喊:“救我!救我!”
可是混亂中,誰也沒聽見他的求救。兇神惡煞的金吾衛驚的官員誥命們慌不擇路的互相撞擊、踩踏,時不時有人落入冰冷的水中,華貴的衣裳泡水立刻變得無比沉重,壓的他們不停的下墜,絕望的掙紮不過是徒勞。
擒賊先擒王!管平波利用假山樹木,靈巧的躲避著各路襲擊,尋找著擊殺竇宏朗的破綻。被四五個金吾衛保護的竇宏朗竭力冷靜情緒,哆哆嗦嗦的從袖中掏出個煙火,後退兩步砸碎玻璃燈罩,借火點燃。
不甚絢麗的煙火咻的上天,延福宮外的金吾衛聞風而動,如潮水般向內湧來。
巷道裡金吾衛整齊的腳步由遠及近,眼前的金吾衛飛身跳起,雙手舉刀,當空朝管平波劈下。偽裝丫鬟的康二姐抄起個凳子,用盡蠻力把那刀砸的歪向旁邊。管平波跨步橫切,當即解決了對手。
盡管經常被孔彰恥笑,但管平波從沒敢放下過練習。滿目刀光劍影,她的心卻平靜的可怕。皇權之路,從來就是最為殘酷的廝殺。雙面間諜隱藏在虎賁軍與金吾衛的角角落落。在決定命運的這一夜,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
看來計劃果然是永遠趕不上變化的。管平波抽空把拇指與食指放入嘴中,吹起了個綿長的口哨。隨即隱藏在人群中的內應,把三支鳴箭射入天空,發出尖銳的巨響。太極宮門吱呀開啟,虎賁軍精神一震,張力行卻是斷喝道:“慢著!謹防有炸,先派夜不收。”
管平波的“丫頭們”迅速趕了過來,圍在了主將的左右,與竇宏朗身邊的人對峙。周圍的朝臣誥命瑟縮的蹲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肖鐵英傲然屹立在正中,他不知從哪裡撿來了把苗刀,指著管平波道:“跪地投降,饒你們母女不死。”
管平波沒聽見,她的腳下躺著幾個重傷蠕動的人,她的刀尖在滴著鮮血。此時此刻,在她心裡,天地之間萬物全消,唯有戰鬥,是她精神力的全部。
金吾衛沖進了庭院,他們的魚鱗甲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們的武器尖端耀出雪亮的光芒。
管平波沒有輕舉妄動,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靜。她的人就在宮外,而沒有李運的金吾衛,不過一盤散沙。
竇宏朗瘋狂的笑聲乍起,他揮舞著手臂大喊:“殺了她!立刻殺了他!”
金吾衛的箭羽慢慢搭上了弓,管平波的額頭終於滲出了冷汗。訊號明明已經發出,他們對峙已有些時候,為什麼聽不到虎賁軍的動靜?張力行,你在幹什麼?還是……想起金吾衛中被策反的人,管平波緊了緊握住刀柄的手,這可真是套中套,此時此刻,就看誰更得上天垂憐了!
竇宏朗看到被弓箭團團對準的管平波,仰天大笑:“你若還能逃出生天,我服你做女皇!”說畢,厲聲喝道,“射箭!殺了她!”
就在弓手瞄準的瞬間,場內忽然再生變故!站在弓手後的金吾衛戰兵提起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的刺向了弓手的後心。槍,步兵之王。金吾衛的魚鱗甲被毫不留情的破開,慘叫與驚叫此起彼伏!弓手們倏地沒了力氣,箭羽啪的掉落在地。
竇宏朗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驚恐的看著弓手們,又驚喜的發現還有弓手不曾被刺殺。臉上將將浮起笑意,看著弓手放開了弓弦,卻是萬萬沒料到,那箭羽沒有射向對面的管平波,而是帶著百般狠戾的插入了他的胸腔。現場嘩然!平王竇崇成騰地站起,只覺天旋地轉,兩眼一翻,暈死過去。竇家的親族們不約而同的想起了歷代亡國宗室的下場,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竇宏朗吐出口鮮血,難以置信的看向弓手的方向。耳邊傳來的是管平波的輕笑:“金吾衛沒有我的人,我會入宮赴宴麼?”
竇宏朗艱難的回頭,瞪著管平波的眼頃刻間布滿了血絲,紅的怕人。金吾衛背叛了他……金吾衛居然背叛了他!他張著嘴,想撕心裂肺的大喊,我待你們不薄,你們為什麼要選擇一個狼心狗肺蛇蠍心腸的女人!可是他的嗓子好似被人扼住,什麼話也喊不出。疼痛在胸口炸開,他卻捂著傷口,倔強的站著,不肯倒下。
於是,竇宏朗看見,方才因應對敵人,雙手執刀、雙膝微曲、身體略微前傾的管平波慢慢站直,從容的把刀插入泥土,然後騰出手來,對他所在之處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