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顫聲道:“要不要跟張和泰打個招呼。留守營地的人太少的話,終是不牢靠的。”
張金培道:“竇家人不可信。”
紫鵑沒好氣的道:“將軍現還信竇呢,你哪來那麼多疑心?”
唐志敏道:“營裡不怕,只要不是賀賴烏孤打進來,營裡有上千戰兵,便是張總兵心懷不軌,今夜也休想動營地分毫。”不是唐志敏看不起人,不把江南大營萬把號人放在眼裡。不過是江北大營自成體系,不止有戰兵,還有海量的後勤。通常而言,後勤很難有效作戰。但虎賁軍不同,鄔堡尚且有進行過基本訓練的民兵,何況後勤。江北大營連後勤帶家屬,好有七八萬人。組織嚴密,基層皆受過指揮訓練,但有戰事,照例組成靈活多變的鴛鴦陣。休說張和泰等步兵,便是面對姜戎,亦不是輕易能覆滅的。故而唐志敏才有底氣說這話。
李玉嬌點頭表示同意,正欲說話。張金培便道:“我管著今夜四處走動的夜不收,沒空同你們說這些,先走了。”
李玉嬌爽快的道:“稽查部與夜不收從來互為犄角,我派幾個精銳從旁協助。”
張金培翻個白眼,知道李玉嬌是怕他對雪雁動粗,說是派人協助,實則派人看場子。他哪有那般無聊,哼唧了幾聲,粗著聲氣道:“等下你們誰去馳援,帶上我。”
唐志敏想了想道:“我去吧。”
張力行未必真是細作,再則大本營不能被人端了。於是李玉嬌道:“你們馳援,我看家。我且去巡查一遍。”
唐志敏道:“那我做做準備。”說畢,眾人分頭行事。
營內戰兵按編制盤腿坐在氈子上休息,他們時常有夜間訓練,又是青壯小夥,不至於精神不濟。再說便是有睏意,也被這二日來各級知事的談話激的清醒了。他們的主將管平波居然是奔著女皇去的,不愧是名揚天下的母老虎,夠兇殘!被強制讀書識字上政治課的戰兵們,不可能不知道皇後嫡系與皇帝嫡系之間的天差地別。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掩蓋不住的興奮的光芒。
江北大營為虎賁軍中軍,他們將來很有可能,會成為天子的禁衛軍。禁軍是什麼待遇!?楚朝窮的叮當響,禁軍的錢糧武備都是地方軍的兩倍有餘。他們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唯一稱的上痛苦的,是大事未定,他們含著銜枚,不能交談。只好彼此飛著眼神,同時期盼著張力行的凱旋。
李玉嬌蔔一出現,營中立刻肅殺。入目所見的將兵皆不自覺的挺直了後背。李玉嬌的喜怒哀樂,永遠只存在老兵們的傳說裡,新來的從未見過。管平波是嚴苛軍紀的制定者,李玉嬌便是執行者。一絲不茍的軍紀,由無數的軍棍與死亡奠定。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冷酷無情的稽查部長,讓所有的將兵不由的心生懼意。
巡查完的李玉嬌立定,望向南方。她篤定管平波會勝利,她就站在營中,等待她歸來。
張金培再次帶人出現,與李玉嬌點點頭。李玉嬌視線落在了點好戰兵的唐志敏身上,囑咐道:“謹慎行事,務必確保將軍安全。”
唐志敏鄭重行禮:“定不辱命!”
延福宮內,輕柔的音樂飄蕩在枝頭假山之間,舞女曼妙的身姿平添了幾分太平氣韻。陸觀頤信步走到了池塘邊,隔著池水,遠遠的看著禦座上的人,勾起了嘴角。跟隨在身後的範元良卻是臉色有些發青,陸觀頤彷彿身後長了眼,擺擺手道:“你不必擔心。”
範元良帶著哭腔道:“殿下……”
陸觀頤從容的從袖子裡拿出了個精美的信封,吩咐道:“去交給李運。”
範元良抖著手接過:“他會來麼?”
陸觀頤微笑著道:“會的。如果他足夠忠心的話。你告訴她,我就在這裡,他隔岸能看見我的身影。”頓了頓,又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極低的聲音道,“萬一他沒種,便是天命了。”
範元良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花木中,不多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李運,接到了個陌生太監遞過來的信封。作為錦衣衛頭子,他掃一眼便知這是陸觀頤的字。不動聲色的起身,繞道山石後面,藉著宮燈的光芒,利落的拆開了信封。信封裡是張折的十分精巧的花箋,耐著性子開啟,幾行字立刻撞進了他的眼睛,他的瞳孔驀地收縮,猛的抬頭,看見了對岸折了根梅花做耍的陸觀頤。
夜裡看不大清楚,卻能感覺到她的悠然。她用手上的梅花敲擊著樹梢,枝頭上怒放的花朵就如雪片般簌簌落下。李運死死的盯著陸觀頤,猶豫著是否要應她的邀請。良久,他走到了竇宏朗跟前,在他耳邊低聲道:“聖上,景福公主請我去說句話。”
竇宏朗警惕的道:“她在哪裡?她想作甚?”
李運用眼神示意陸觀頤的方位,她立在池塘對面,與帝後二人宴請的地方相去不遠,說話大聲點都能聽見。她身邊無人,獨自玩著梅花,好似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女。
竇宏朗咬著後槽牙問:“她請你的話怎麼說的?”
李運道:“她問我,昭王殿下在哪裡,有人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