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泰也說不下去了,當年管平波被舍在石竹,從哪方道義來講,都與竇家恩斷義絕。所以他們才對譚元洲肖想管平波沒有任何鄙夷。竇家不要的,譚元洲憑自己本事弄到手,誰也無法挑理。同理,竇家買了管平波,給了她生路,卻又在石竹斷了她的生路。她自立門戶,又有何不可呢?江湖自有江湖道義,從來沒有文人嘴裡的那多理所應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才是江湖。
管平波緩緩的道:“三代人,一條命該還清了。”
張和泰苦笑:“老爺子待我,視同己出。”
管平波道:“親生的竇宏朗,當年也不過是個棄子;心愛的發妻,照例逼死。視同己出?嗯?你騙誰呢?”
張和泰:“……”
管平波直視著張和泰道:“徵兵練兵不易,竇家有好幾萬的募兵,雖不如虎賁軍,亦不可小覷。主力聚集在長江與江淮,是以顯得別處孱弱。也是老爺子實力不足,玩不轉這麼大的攤子。而我不獨能吞下竇家舊部,更多的人都不怕。百姓是我養的、戰兵是我練的、天下是我打的,就該都是我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張和泰無言以對。巴州的女人再強勢,再當家,養家也不該是她們。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人家自己麻溜的把家養了,自然是要招上門女婿,延續自家香火的。
管平波繼續道:“你我多年舊識,果真不願跟我,我不勉強,你自掛印辭官,回巴州瀟灑吧。巴州日趨富庶,想必你在水路商貿上亦能有大作為。相識一場,好聚好散如何?”
張和泰道:“你覺得你能強行吞下竇家?”
管平波挑眉:“為何不能?你願跟我,我少些麻煩;你不跟我,你手底下有的是人想冒頭。一群丘八,大字不識一籮筐,我許他高官厚祿,他能拒絕?我嫡傳的弟子潘志文和楊欣,尚能被老爺子三言兩語忽悠的棄我而去,你手底下的人?羨慕我虎賁軍的夥食不是一日兩日了吧?”
張和泰面露尷尬,竇家財政困難,兵丁的待遇比原先的朝廷軍好,但好的有限。早聽聞虎賁軍日日有肉,見天的鬧騰著何時能要娘娘領兵。管平波振臂一呼,不說群情響應,跑掉多半人是絕對不在話下的。
管平波又道:“其實,老爺子病逝後,我就能強行蕩平應天,你知我為何不動手麼?”
張和泰無力的搖頭。
管平波涼涼的道:“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沒有你們群魔亂舞,我那多鄔堡裡無憂無慮長大的戰兵,怎會知道外頭當兵艱辛?別說肉了,窩頭都不管飽。世外桃源養蠢貨,叫他們好生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聽話扔出去,足以嚇的他們哭爹喊娘。也要你們外面的人看看,虎賁軍是什麼日子;讓天下生了野心的平頭百姓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科舉取士。何愁天下歸心?”
張和泰沉默了許久,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竇家。”
管平波道:“奪權、封王、世代榮華。”
張和泰追問:“所有?”
管平波道:“鹹臨一系世襲罔替、庶支降級襲爵;懷望、崇成一系,降級襲爵。”末了補充道,“將來,我管氏子孫,亦是降級襲爵的。”
張和泰道:“宗室待遇?”
管平波點頭:“平心而論,東四郡是老爺子打下來的。南邊的半壁江山,不是我管平波一人的功勞。竇家上下的付出,我看在眼裡。我會保留竇家的血脈,讓後世牢記竇家的功勳。畢竟,沒有竇家,我已不知餓死在哪個山頭了。”
張和泰嚥了咽口水,很想問問竇宏朗的下場,但終是沒有問出口。有些窗戶紙不能捅,如若管平波能說到做到,竇家的下場亦不算差。皇位只有一個,便是竇鹹臨即位,他的子孫兄弟,也不過是宗室罷了。
沉思了半晌,張和泰艱難的點了點頭:“從今往後,我任憑將軍差遣。”說畢,深深看了管平波一眼,幹澀的道,“臣盼聖上信守承諾,休讓臣……無顏見先皇。”
管平波爽朗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