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忍不住提醒道:“竇家是水匪起家的……”
張群自然知道竇家水軍的實力,當初趙猛建水軍,正是為了與竇向東對峙。可他手中的籌碼只有水軍殘部了。深吸一口氣,竭力冷靜的道:“某知道竇家有水軍,趙家的亦不如竇家,然將軍有了洞庭,卻無水上的守衛,如何安心?潭州之殤猶在眼前,還請將軍三思。”
“你的水軍我很想要。但我現在救不了趙俊峰。”管平波看著張群道,“你既能截住我,想來蒼梧境內曾有趙家的據點。應是知道我正調兵,欲往應天去。但你我共為華夏,我答應你盡力而為可好?”
張群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哀求道:“將軍好歹記著……”
管平波點了點頭,側身對身邊的人道:“去請李將軍。”
須臾,在城外迎接主將的蒼梧定遠將軍李恩會從碼頭踏上了船,彼此見過禮,管平波便對張群介紹道:“這是我們虎賁軍駐守蒼梧的大將李恩會李將軍,蒼梧與鄂州隔江相望,我把你的事託付給他,你看使得?”
張群躬身道:“如此,某便清點水軍,助李將軍一臂之力。”
管平波暗贊了句張群上道,到了如今的份上,張群只能賭她的良心了。既然是賭,不如爽快點,方能增加己方籌碼。她的確沒有水軍,在華夏的土地上,打天下時水軍算不得頂頂重要,然沒有卻是不便。張群既送上門來,她自是欣然笑納的。至於如何援救趙俊峰,至少是打完應天之後的事。對張群說了幾句好話,命人領著他並他的幾個同伴去休息,管平波便出了船艙,喚來孔彰和甘臨,與李恩會等一齊往潭州城內走去。
潭州城依舊破敗,管平波扭頭問李恩會:“你上任兩月有餘,可有甚不慣的地方?”
李恩會答道:“多少有些困難,我尚能處理。”
管平波囑咐道:“要緊的是安頓流民。賑災做完了麼?”
“潭州城內原先的百姓已安頓好了。諸如紡織廠、鞋廠、舂米廠等差不多重建完畢,不日就要引百姓入廠,先把我軍的後勤運轉起來。”李恩會從容答道,“潭州離北礦營不遠,若有疑惑,快馬發信回去問詢陸鎮撫,很是便利,將軍請放心。”
李恩會素來沉穩,且心思活躍,算虎賁軍裡數的著的人物,管平波不是很擔心。她漫步在街道上,看兩側的百姓來往穿梭,與當日的死寂截然不同,便毫不吝惜的誇獎了李恩會幾句。沿著街道繞了大半圈,點出了些許不足之處,李恩會叫人認真拿筆記了,管平波看的滿意,遂對潭州這個大後方有了底。
管平波邊走邊看,最後走到了城內的東北角,腳步不由頓住。東北角的空地上,隆起個巨大的土包,上頭鱗次櫛比的插著寫滿名字的木板,看的人觸目驚心。李恩會與孔彰對望一眼,默契的各尋了件事與管平波告辭。
管平波笑了笑,叫甘臨陪自己走走,爽快的把其餘人都打發了幹淨。
甘臨跟隨在母親身後,沿著土包慢行。木板上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讓人無比沉重。寒鴉聲聲,越發顯出此處的蒼涼。不多時,她們看到了最高的那塊木板上,有管平波親筆寫下的“譚元洲”三個大字。春風拂過,暮春鮮綠的樹葉沙沙作響,管平波靜靜的佇立在簡陋的墓碑前,宛如雕像。不知過了多久,她沙啞著嗓子開口道:“潭州超過半數的戰兵,沒有全屍。靠近爆炸點的附近,甚至只能找到肉塊。所以雖然有墓碑,卻並非一一對應。這裡是將來的烈士陵園,我們暫無力修建,唯有圈個埋骨地,讓他們活著的親友能有緬懷之地。”
甘臨方才便含在眼眶裡的淚水唰的落下。
管平波繼續往前走,直走到塊大石壁前才停下,繼續解說道:“這裡是萬人牆,記載的是潭州城內亡故的百姓。潭州大火,衙門裡的戶籍黃冊付之一炬,不過是倖存者口述整理出來的名字,既不全,亦做不得準。”
上萬的名字,密密麻麻,令人窒息。巴州之戰規模甚小,甘臨無法想象當日潭州城的慘烈。不待她回神,管平波又繞過石壁,登上了破敗的城牆。登高望遠,站在舊鼓樓上,潭州城盡收眼底。管平波抬手阻止了親衛的跟隨,帶著甘臨走到了下風口,道:“你送我到潭州盡夠了,明日便折回北礦營吧。”
甘臨握住管平波的手,低聲喚了句:“媽媽……”
管平波摸了摸甘臨的鬢角,道:“你都同我一般高了,不是孩子了。有些話我不再瞞你。我不喜沒事把將來掛在嘴邊,我只說一次,你記住了。”
甘臨疑惑的道:“嗯?什麼?”
管平波側身靠在城牆上,遙望著譚元洲的墓碑,平地扔了個炸雷:“媽媽想做女皇,你做好當太子的準備了嗎?”
甘臨霎時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