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有錢
寒風裹著雪花,如同小石子般直往人身上砸。雪地裡行走的一行人, 一個個連人帶馬皆同雪人一般。地上的積雪更是深厚, 馱馬每前進一步, 都要踩進去大半條馬腿。
一團團白氣從厚重的大毛領子間噴出。即便坐在馬上, 都覺得異常的難熬。從早晨出發, 直走到天色發沉,也不過二十裡。
此一行正是姜戎派去蒼梧接孔彰的人,沒說服孔彰, 只得往回走。為首的郭昊空看了看天色後,舉起手臂, 示意馬隊停下。
眾人紛紛下馬。紮帳篷的紮帳篷, 生火的生火。忙活了好一陣,眾人才疲倦的坐在氈子上, 用力的撕開胡餅, 泡在燒開的雪水裡,撒上一把鹽, 充作了晚飯。
季飛虎掏出酒囊, 狠灌了一口,方覺得胸口有了一絲暖意。擦擦嘴道:“也不知過年能不能趕回王庭。”
郭昊空笑道:“還有個把月, 大抵是能趕上的。”
一個名喚安狼的呸了一聲道:“什麼狗屁差事, 上萬裡路來回,就見了孔指揮使一面, 他後來不肯見我們了還!怕不是真看上了那隻母老虎吧?”
這話著實有些冤枉了孔彰。將領不是用來試探的,管平波挖了一回坑, 知道了孔彰的忠心,次後姜戎三番五次的送東西,都叫她攔截了。
人的想法總是在變,管平波可不想讓孔彰在姜戎使者的遊說下糾結。糾結得幾回,誰知道他會不會改了主意。虎賁軍如今最缺的並非戰兵錢糧,而是管理層。
休說孔彰是她盤子裡的菜,便是張和泰幾個別人鍋裡的土豆,她還想撈呢。不過要姜戎生出點誤解,攪一攪渾水,還是可以幹上一幹的。遂又拿著陸美人做筏子,含含糊糊的傳了些閑話出去。
哪知郭昊空等人是見過陸觀頤的。十分嬌柔怯弱的中原女子,那時天氣尚熱,薄薄的衣料下,胳膊細的跟柴禾棒一般。人矮小不算,胸也小,屁股也小,壓根就不是姜戎審美。
倒是次後遠遠見過一回管平波,她騎著馬,帶著親衛,從城外的土路上飛馳而過。那姿勢一看就是行家,黑色的褲子與綁腿,勾勒出肌肉的形狀,充滿了力量。是以郭昊空等人聽見孔彰看上了個什麼美人,竟是給徹底歪到管平波身上去了。
郭昊空有些拿不準閑話的真假。論說迦南居次死了好些年,一雙兒女也沒了,孔彰續弦乃應有之意。要說單於對孔彰有養育之恩,在他們這些外人看來,也難算的上。孔彰十來歲便跟著打仗,在草原上很有些威名。部族間廝殺後擄來的奴隸裡頭,有能幹的還養著呢,何況孔家當年是沒靠山,可不是沒錢。
此番單於為了避人耳目,派出來的都是漢人。他們這些邊陲漢民,就跟李恩會似的,胡化的差不多了。連名字都多多用虎狼鷹狐等字眼,以示威猛。故他們之中,漢人那套忠義廉恥是沒有的,誰給錢幫誰幹活。原先單於養著孔彰,孔彰便該為單於效力。如今管平波養著孔彰,孔彰就歸管平波,沒毛病。
季飛虎見郭昊空沒說話,往火堆裡丟了根柴,炸起一片火花。他壓低聲音道:“大哥,你說是不是單於沒給錢的緣故?”
安狼插嘴道:“可不是!先前出門的時候,右將軍還勸來著。單於偏不幹,說給錢不好。說了一串子鼓鼓囊囊的漢話,我記不住。橫豎就是孔指揮使不愛錢的意思。我去之前就說不妥,結果你看,果然不肯回來吧!”
安狼撈了一塊胡餅在嘴裡嚼著,含混的道,“不給錢誰來?迦南居次是最小的,單於也沒女兒了。”
季飛虎道:“沒女兒有侄女嘛!這話都不明說,叫我們白跑一趟。”
郭昊空笑了笑,道:“哪裡就白跑了。光從蒼梧郡買的黑茶磚,一準夠我們發財。”
安狼嘖嘖贊道:“中原的確好,那樣好茶,賤的快趕上不要錢了。不過他們真怪,越好喝的茶越便宜。那淡的出個鳥來的,他們還更貴!”
郭昊空沒什麼聊天的興致。距離王庭越近,他心裡就越不安。到底沒能完成單於的囑託,只怕單於怪他們不盡心。他一個漢人,在王庭中本就難出頭,好容易有了個機會,卻是沒抓住。
單於說孔彰重情,以情動之,必能有所獲。然孔彰對他們很是冷淡,連他鄉遇故知的欣喜都無。郭昊空有些摸不準裡頭的彎彎繞繞,尋思著回到王庭,該怎麼回話才是。
雪地裡走了一天,人困馬乏。安排好值夜的人,餘下的皆縮排帳篷裡,擠成一團睡覺。黑甜一覺至五更,又紛紛起來刷馬煮豆。伺候好了馬,才顧得上燒水泡胡餅果腹。牲口雖各有妙處,養起來著實累人。
吃飽喝足,一行人繼續往西北方走去。又走了大半個月,終於抵達了阿速衛。年前的阿速衛很是熱鬧,季飛虎是個人來瘋,忙不疊的吆喝道:“有茶磚了!中原來的好黑茶磚咯!”話音未落,登時就圍了十好幾個人過來詢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