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媽噯了一聲道:“也不是次次都要討賞的。哪有那般厚的臉皮。”
一個僕婦酸溜溜的道:“就你機靈,那年就是你先求老太太,把女兒塞到了二太太身邊。哪知應到了今日。”
另一個僕婦道:“可不是,當時誰還笑話雪雁媽來著?”
就有人壓低聲音道:“還有哪個?練二太太屋裡小丫頭珍珠的娘唄。如今珍珠也沒叫二老爺收房,是配了小廝吧?”
“珍珠是哪個,我都不記得了。”
“誰記得啊,嫁了都沒進來做活。”
“噯,練二太太的丫頭,自是再難進來。”有人拍馬屁道,“要是我們雪雁嫁了,想回來做管事,不過一句話的事。只怕她看不上。”
雪雁媽忍不住炫耀道:“她說二太太對她有知遇之恩,飛水那頭又忙,不肯走開哩。我就說她是個死心眼,那年二太太生了小姐,老太太打發人去伺候,我還攔了一攔,她倒把我罵了一頓,自跳上船去了。現想來啊,人就得服老。老了老了,不如年輕人有見識,怪道人家說要人老從子呢!”
眾人心道,有個能幹女兒了不起啊?還不是個絕了戶的!掙了萬貫家産也不是你家的!呸!
僕婦們面和心不合的聊著天,竇向東回到屋內,也不去拘束。肖金桃掌家時,因回事的人多,正院裡哪日都是鬧哄哄的。待她生病,前後便靜的落針可聞。此刻的喧囂,能讓竇向東産生老妻猶在人世的錯覺。到底是讓管平波如虎添翼了,早知今日,夫妻又何必離心?長長嘆了口氣,世間難買早知道吶!
孫洪才一路從飛水往外逃,沒有船隻,只能靠雙腿在山間穿行。沿路全是虎賁軍治下的鄔堡,一個個守衛森嚴,什麼都搶不到。好容易出了梅州地界,又遇上了土匪,彼此打了一架,都沒落著好,孫洪才身邊的人死了多半。來不及哭,剩下的人只得加快了趕路。再到雁州時,才找到了留守於此的同僚。一行哭訴,把守軍驚的魂飛魄散!潭州已被竇家奪回,雁州就是個孤島!要竇家打來,後果不堪設想!兩位指揮使一合計,立刻通知了鹽礦的守軍,預備一齊往潯陽郡奔逃。
雁州城與鹽礦再次陷入混亂。才安頓下來的蘇小小,聽聞孔彰戰敗的訊息,頓時眼前一黑!她老鴇早就失蹤,不知死活。再則她年紀不小,這一行難道還想做一輩子不成?好容易尋了個大腿抱著,偏又沒了。前路茫茫,蘇小小無處可去,在臨時住所內,眼淚一顆顆的落。孔彰沒搭理過她,亦沒欺辱過她。多好的從良物件,竟……
外頭人仰馬翻,畫眉不敢出去問詢,生怕被兵痞搶了。好在蘇小小被孔彰帶回後,存了從良的心思,再沒拋頭露面過,知道孔彰住所裡還待著兩個女人的不多。蘇小小把孔彰的箱籠盡數開啟,故意丟了一地,再開啟一扇房門。而後一面哭,一面帶著畫眉,藏到了床底下。果然沖進來洗劫的人,見此情狀,以為被掃蕩過了。憤怒的踢了幾腳,又團了幾件衣服跑了。如此來來回回幾撥人,最後連箱子都被搬走,也沒人發現躲在床底下的兩個女人。
朝廷軍搶完了該搶的東西,聚攏在一處,撒丫子往東邊狂奔。有馬的自是跑的快,步兵還在路上氣喘籲籲的走,他們已繞過城池,直奔潯陽郡而去。孔彰打竇家,本就是取道潯陽。潯陽的錦衣衛看見去打仗的人狼狽逃來,都暗道不好。接了人才知道,事情比想象的更糟!孔彰居然投降了!
不敢聲張的戰報,八百裡加急馳入京中。吏部尚書孔擇鄉驚聞孫子叛變,當場就在禦前中了風!聖上震怒!把舉薦孔彰的太子與大舅子晉王罵了個狗血淋頭!太監們急急忙忙抬出孔尚書,就聽聖上拍著桌子道:“夷三族!夷他三族!投降的家眷全給我砍了!”
太子眼神冰冷的看著晉王,孔彰是駙馬,臨陣叛逃不可能誅九族。本朝三族為父母、兄弟與妻兒。孔彰是獨生子,父親早喪,母親跟著他的一雙兒女共赴黃泉。人家滿門死的除了端愨母子,只剩自己,叛變何必猶豫?
聖上也想起了孔彰那對雙生子沒了的事,險些嗆出一口老血,暴怒道:“誰告訴他的!?誰洩露的訊息!?還有督戰官呢!這般大事,他不送信回來,死了嗎”
兵部尚書冷汗直冒,當時欺負方堅無根無基,現在倒好,人家果真無根無基了……他此刻心裡盼望的全是方堅死在了蒼梧。只要他不投降,兵部就不會吃掛落。上回邵暉雲出去,叫文官與太監坑了,聖上嘴裡不說,心裡是知道的。此回孔彰出征,想著是自己的女婿,索性不派太監了。哪裡知道他竟敢投降!聖上恨出血來!咬牙切齒的道:“孔彰的兒女誰照看的?都拖出去砍了!砍了!”
殿內無人敢說話,太子朝臣跪了一地,聽著聖上震耳欲聾的咆哮。孔彰是他登基以來,頭一個叛變的!還是他的女婿!最恨的是那雜種與端愨育有一子,端愨肚子裡還懷著一個!便是要殺,也得等到端愨生産後。這口氣怎生咽的下!
抓起鎮紙,狠狠砸在地上,發出叮鈴的脆響。聖上深吸一口氣,赤紅著眼睛道:“但有一日抓他落網,淩遲三千刀,一刀都不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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