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欽進了屋,看著管平波消失在視野,便迫不及待的道:“將軍!他們的人說端愨那賤婦動了小公子,可是真的?”
孔彰眸色暗了暗,道:“嗯,我母親與兩個孩子,都沒了。”
岱欽罵了聲娘,怒道:“我們什麼時候回京報仇!?”幹他娘!早知有今日,不如在京中就造了反,殺了那姓唐的全家!
莫日根沉聲道:“有沒有騙我們的可能?”
孔彰沉默了一小會兒,才道:“我在雁州時收到京中來信,說是兩個孩子都生了重病。管將軍把孩子的發箍給了我之後,我細細想了一夜。她既想收服我們,便沒必要撒這等早晚揭穿的謊。”何況裡頭還夾著馬錢子毒這一樁。從方堅的態度來看,恐怕真的只有他們這起邊疆來的土包子不懂。陸氏一個內宅婦人,更不可能懂。而迦南是死在孔家的,也就是說他的親祖父,把他當成禮物,親手奉給了晉王。何其諷刺!
李恩會摸著下巴道:“我總覺得那位管將軍,心機深沉。”
莫日根點頭:“不是個善茬。”
孔彰自嘲一笑:“總歸是看上了我的才,不是看上了我的臉。”
孔彰一家的遭遇,可謂一張臉引發的慘案。對著如此不重視人才的朝廷,幾個人都無話可說。從沒見過如此胡鬧的公主,孔彰好歹是沒打過敗仗的將領,有這麼坑人的麼?
事實上聖上是真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幹出這等荒唐事來。再是昏聵,也知帶著幾萬兵馬的將領在外,是不能動其家眷的。否則他當下就有幾萬人可使。陸氏自盡,朝野為之一震!晉王險些氣昏了過去!他在背後推動端愨與孔彰聯姻,為的就是拉孔家上船。他死活也想不明白,端愨怎地就能連雙孩子都容不下!孔博一直算不得很健康,不定哪天就病死了。孔嫻倒是活蹦亂跳的,但她是個姑娘,給筆嫁妝就打發了的事,犯得著麼?如今與姜戎沖突不斷,不定哪個時候就需要和個親什麼的,正好現成的人選啊!
聖上還不知道是端愨下的手,都把端愨叫進宮內狠罵了一頓,道她為母不慈,照顧不好孩兒。聖上罵女兒,一半是真惱,一半是做給天下人看——皇家還是講道理的。哪裡知道陸氏竟然就決絕的上了吊。晉王好似被一杯黃連汁灌到心角落裡,還得替妹子隱瞞。端愨居然想得到用金剛石磨粉混在孩子的飯食裡,叫他們不知不覺的病死!可是你聰明能用到正道上麼?你毒死一個不行麼?一回死倆,傻子都看得明白!惱的晉王恨不能把嫡親的妹子也塞一嘴的金剛石粉!現如今倒好,不是他奪儲不奪儲的問題,是怎生防住孔彰造反的問題!那日慌忙寫的孔嫻姐弟病重的信,也不知孔彰收到沒有!晉王與太子終於齊心協力了一把,聯手把訊息捂的死緊。卻不知楊來來早利用在公主府的優勢,在陸氏咽氣的瞬間,就把信傳回了巴州。孔彰已是叛變了,朝廷還萬事不知,等著人回京了再做打算。
誰能想到這年頭男人也能趕上一回紅顏薄命的。孔彰說完,幾個人都不好接話。半晌,岱欽岔開話題道:“為什麼不想著回姜戎?跟著個女人,我總覺得哪哪都不得勁兒。”
莫日根瞥了岱欽一眼,道:“你想死麼?”
岱欽疑惑的看向莫日根。
莫日根拿著個莽漢兄弟,也是心累,解釋道:“她嘴上說的好聽,隨我們去留,你還當真了不成?如今我們的馬都不知去了何處,統共只裝門面的留了幾匹在營裡。才他們的刀法你也瞧見了,他們不是一個一個的練,而是一隊一隊的一齊練,那是正經的陣法。我們上了馬是英雄,下了馬,對上他們,就是狗熊。單於想打中原天下皆知,她一個中原人,放我們回去作甚?嫌對手太少嗎?”
李恩會豎起了大拇指:“還是我們莫日根大哥有見識。我比你們早栽幾日,正經跟她的人交過手,的確厲害。再則,她十分謹慎。那日只稍稍見我有動作,她就躲了,必定是不會真心放我們走的。”
莫日根道:“我們遭算計的那日,她也是躲到了一個男人身後。你們中原那話怎麼講來著?不站在要垮的牆底下?”
孔彰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啊,對!就是這句。”莫日根嘆道,“太憋屈,一箭沒放,全營活捉,我也是沒臉回姜戎了。”
李恩會道:“總歸上哪都比跟著那破朝廷強。”李恩會又看了看孔彰的臉色,道,“你是該歇一歇。既來之則安之,好不好你表姐在此,總有三分香火情。”
莫日根愣了愣:“表姐?”
孔彰道:“是我大舅之女,就是那年我們去巴州,說叫淹死的那位。實則沒死,叫管將軍給撈上來了,就一直跟著她。”
李恩會苦笑道:“你們這緣分也夠深的。難為她不記仇,當初可是差點死你手上的。”
莫日根見孔彰面有倦色,直接道:“我昨晚沒睡好,此處可有休息的地方?”
陸觀頤的屋子與管平波的一樣,皆是一廳兩間的格局,桌椅床榻一應俱全不算,顧及甘臨和立刻要來的鹹臨,皆似石竹一般鋪了木地板。幾個漢子隨便撿了個空地方就行。幾個人好生睡了一覺,聽見外頭的動靜,又都跟著起來。走到前頭管平波的屋子,都不好進去。自有人回報於管平波知道。管平波才踏出屋門,幾個人還不待見禮,一個女子飛奔而來!急切的抓住管平波的手道:“將軍,我聽聞你逮了個讀書人關在牢裡?”
來人正是雪雁,管平波笑道:“好像是有一個,怎麼了?”
雪雁一臉埋怨的道:“那你怎麼關著?快快與我一道手書,我好使他去教書的!”
管平波一拍腦門,才想起這茬。後勤缺先生都快缺瘋了,天上掉下個兩榜進士,竟是忘了可以使,笑道:“你也糊塗了,我只管帶兵打仗,政審歸陸鎮撫管,你去討她的手書才有效。”
雪雁跺腳道:“啊,對,我忙昏頭了。”話音未落,又有人跑進來道:“楊部長,你竟在將軍處,叫我好找。製衣廠棉布庫存快沒了,紡織廠又說來不及生産,兩個廠長險些沒打起來,你快去瞧瞧吧。”
管平波忙揮手道:“去吧去吧,正事要緊。”目送雪雁被人拽走,管平波一陣後怕的想,艾瑪,幸虧把後勤扔出去了,一天天跟救火一樣,原先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